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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你是个职业侦察员,我对这件事情从来都不怀疑,”奥尔洛夫冷淡地说,“你要在自己记忆中保留这次录音,而你心里明白,录音在法律上没有效力。那个人当时戴一双手套,这是不能禁止的。如果他们向我说你的坏话,他们就会把情况告诉检察机关,那么,古罗夫上校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而得坐在检察长的办公室里。某个不认识你的上层官吏会熟悉一下材料,并因延误侦查而将呈文提交内务部。如果他逮捕巴图林,这个人就要送进监狱里去。罪人却是无辜的,你永远不得而知。”

  奥尔洛夫从桌上拿起那条经受许多苦难的手帕,拭净了眼角并且继续说:“可能会出现更坏的局面。他们会走到反贪斗争处去。内务部的上级军官在保险柜中存放着各种确凿的罪证,不提供渠道,索取赃款。怎么样?你要花多少时间洗掉污点,洗得干净吗?在任何场合你的前额上总留有烙印,而那些认识你的人都会说,真可惜,你可诚实地干了二十五年,他们以他为榜样,吃掉了肝脏,而他只不过是个和大家同样的人,甚至是更坏的人。”

  古罗夫从座椅上站立起来,从奥尔洛夫的桌上拿回自己的手帕,揩了一下脸。

  “我要递上报告吗?”

  “你必须工作。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们的谈话。军官先生们,你们没事了。”

  古罗夫和克里亚奇科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面面相觑,不吭一声。

  “今天以前我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古罗夫说,咳嗽几声清清嗓子。“我亟须知道谁把这件事告诉上司了。”

  “他决不会说。”斯坦尼斯拉夫坚定地说。

  “他决不会说,”古罗夫表示赞成,“但是我来打听一下。工作吧!现在我该做什么呢?”

  “让我们研究一下伊戈尔·斯美尔诺夫,他和中校福金之间的奇怪的友谊,这个士兵出院了,福金送他回家去了。我不赞成这一套。”

  电话铃响了。维罗奇卡汇报说,巴尔金副部长特急传唤古罗夫上校。巴尔金中将领导刑事侦查局。这样的传唤没有任何特殊意义。但若考虑到刚才他和彼得的交谈,古罗夫心中想必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斯坦尼斯拉夫从桌后走出来,一把抓住朋友的手,不知怎的低声地说起话来:“列夫·伊凡诺维奇,我以上帝的名分祈求你,你只要不吭一声,用头指点,像骆驼似的,不吭一声吧,”斯坦尼斯拉夫绝望地看了朋友一眼,叹了一口气,“你走吧,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不过你得考虑到,你离开的话,我连一天都不干了,我的儿子在成长。总之,去你妈的呀!”

  “好样的,斯坦尼斯拉夫,你很少有说实话的必要,”古罗夫走出办公室,经过那无鲜明特征的长廊迈开大步走起来。

  彼得严厉斥责他,他并不觉得难过,他们没收巴图林的调查材料一事,甚至没有使他过分伤心。根据各种情况来推断,后者立刻向那个领导工作的福金招认了一切,在这种场合下,作为侦探的巴图林可谓为一文不值。古罗夫深受刺激的是,某人,甚至是彼得·尼古拉耶维奇·奥尔洛夫已经指出了古罗夫的严重错误,原因是的确发生了错误,而且错误会导致难以预见的后果。想必福金也知道这些错误,因而他不畏惧古罗夫,而当他认为有必要时,他就会使得对方遭到打击。看来他不是直接地,而是借助于巴尔金副部长打击奥尔洛夫的。因此,副部长才召见古罗夫,他们之间又有一番不愉快的谈话,但是密探决不会向巴尔金承认错误,罪证消灭了,火车开走了。

  尼古拉·伊里奇·巴尔金养尊处优,衣着讲究,有四十来岁,他从党中央调到内务部,但是他和民警机关里的许多类似自己的人有所不同,他已经习惯自己的工作,在部里供职两年多了,不再是门外汉了。手下人对他采取容让的态度,甚至对他表示同情。他未曾深入研究问题的实质,亦未曾作出奇怪的指示,他不认为当众说话有失体面。有人说,请您原谅,我不了解这件事,您和奥尔洛夫将军一同决定吧。

  古罗夫走进办公室并且这样说:“您好,尼古拉·伊里奇,您和平素一样,总是穿一身制服,我妒忌您的香水。”

  “谄媚好了,列夫·伊凡诺维奇,不过我和你到这个年纪去学习已经晚了。你的穿着不比我坏,你的香水不是来自马拉霍夫卡,而是来自巴黎市。”

  巴尔金从桌后走出来,握了握古罗夫的手。

  “七分钟以后部长等我们来。更准确地说,他在等候你,而我只是个陪伴的人。为什么部长邀请你,我晓得,但我不说给你听,我有一件事要求你……”

  “我知道,尼古拉·伊里奇,我应当保持沉默。既然都知道古罗夫是个爱讲话的人,为什么邀请他呢?要知道谁也不会想到邀请托多尔诺夫并且请他不做声?我保持沉默没有什么好处。部长不会对我说出什么有趣的新鲜事儿,我保持沉默,会形成一副优美的静物写生。”

  “说完了,谢天谢地。”巴尔金在接待室门边滞留了一阵,把领带弄正,仔细地看看古罗夫,“总之去晋见部长是应该穿上制服的。”

  “有人挂电话把我从开采地点撤回来,我可是在商人的传奇中干活的,”古罗夫回答。

  部长从一张大桌子后面走出来,迈出一步去迎接客人们。部长也穿着一套远非俄国样式的便服,其他装束:衬衫、领带和皮鞋——都是商行的,但是这个男人却没有部长架子,他站在巴尔金旁边,而且也站在古罗夫身边,看起来像个穿化妆衣服的人。他向副部长点点头,太勇敢地握握古罗夫的手并且说:“古罗夫上校,我们是熟人,对不起,我一时想不起来?”

  “很平常,部长先生,上校很多啊,”古罗夫面带微笑地回答,“我有两次在您那里开会,我消失在人群中。”

  上校的无拘无束和自由言论使部长脸上流露出酸溜溜的微笑,他用手势请客人们在会议桌旁就座,这张桌子很像光滑的公路,可供五十人左右集会之用。部长在首席就座,客人们分置于两侧,就像拉边套的马匹,而古罗夫不是和主人并排而是相隔两把椅子坐下,他爱看人的正面而不是侧面。

  主人给自己斟了波尔若米矿泉水,用手势提议客人们合在一起,喝完这杯矿泉水并且说:“喂,犹豫不定是不合乎我的规矩的。列夫·伊凡诺维奇,请你告诉我,为侦察而奔波不感到厌烦吗?”

  “厌烦极了,可是我不会干别的事情。”古罗夫回答。

  “喂,如果我建议你领导总局行吗?”部长以审视的目光端详。

  “我感到荣幸,部长先生,但是我生来不是领导人,而是执行者。”

  “好吧,你是一个毫无虚荣心的人吗?”部长感到惊奇,“你不愿意当将军,享有个人的汽车、别墅并领取正规的工资吗?”

  “我很慕虚荣,部长先生,论虚荣我一个人抵得上十个人,”古罗夫严肃地回答,“只不过我是什么人?就某一点上说,是独一无二的制造工具的钳工。有许多车间,你建议我当一个车间主任,每开一次会,俨如从我身上刨去一层车屑似的。不,我决不做这样的交易。而和现今的总局局长的地位相比,我只会使他人感到好笑。”

  “我尊重彼得·尼古拉耶维奇,他是一个优秀的专家,但是年龄……”

  “请您原谅,部长先生,但是我们正在选举那个不比奥尔洛夫更年轻的总统,而俄国,众所周知,不是部里面的总局,”古罗夫说道并且移开那巴尔金正想踩上去的脚。

  部长像只猫头鹰不眨眼地望着古罗夫,望了很久,然后意味深长地说:“您说得很对,上校,我们决不会协调地工作。您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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