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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巴图林便用“马卡罗夫”牌手枪对准那背部画有一道道圆圈的人形靶子射击。在他附近射击的是某个民警机关的上校。除开他们而外,靶场上没有任何人。巴图林打掉了一夹子弹,他观察到,这个上校毫无信心地打靶,想了又想,如果靠这种本领密探从五十米的距离也打不中一间屋子。后来上校开了最后一枪,轻松地叹了一口气,把手枪放在栏架上。

  “怎么样,上校先生,咱们一块儿去看看?”巴图林快活地问道。

  “可以去看看,不过我想恐怕这没啥意思。”上校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拿过手枪了。”

  他们走到了靶子跟前。巴图林的子弹密集地射在一个地方,差不多打中了十环,赢得了四十二分,但上校的情况很糟。

  “我打得不好,但不可能打成这个样子,”上校斩钉截铁地说,“这支手枪出了毛病,我相信你用它也打不中靶子。”

  巴图林从栏架上拿起上校的手枪,瞄准靶标。

  “怎么样,上校先生,我同意调换手枪,比赛比赛,在低级酒馆中赢一顿午餐。”

  上校看着手表便回答:“我同意,明天在这个时候。现在请原谅,我不得不离开,”他把自己的“马卡罗夫”手枪塞进枪套中,“即是说,明天,九点钟行吗?”

  “请您携带钞票,上校先生,今日低级酒馆的午餐也是很昂贵的,”巴图林大笑起来。

  “我知道已经输了,原则是非常重要的,我只有一颗子弹没能打中靶标,”上校回答,“明天见。”他走出靶场,坐进豪华的“梅尔谢杰斯”牌小轿车,驶进内务部向古罗夫汇报情况。

  克里亚奇科脱下身上的制服,斯坦尼斯拉夫在靶场上打得很差劲,他汇报:“他一下子抓注了碴儿,卑微的虫豸用不着,叫个专家来,检查检查他,‘把指头割下’,我无论怎样,约定在明天要和他相见,如遇必要时,就互相对射。”

  “指纹毫无损伤,”古罗夫回答,他把摆在他面前的手枪看来看去,“他的伙伴肯定会说,没法把巴图林的手枪拴在他身上,而且谁也不会对根卡·维特金的重伤负责任。”

  斯坦尼斯拉夫把那套制服挂在立柜里,穿上便服,好奇地望望朋友,厌恶地冷笑了一下。

  “列夫·伊凡诺维奇,很明显,我到死也不了解你。你是个这么洁身自好的人,以致使我不禁要用粗野话谩骂,你目前堕落到会做龌龊事的田地,还欢天喜地。我和你以前都不会去想象这种事情。”

  “是的,我们在退化,”古罗夫病态地蹙一下额角,“但是从前特工机关的军官不在黑手党中服务,更不会枪杀自己的同事。如果我们不适应于我们生活的时代,人家简直会把我们杀害。”

  “那么让我们开始受贿吧,到处有人受贿,我们应该取得一致。”

  “理论上你是对的,但实际上,生活迫使我们去走极端,或者被撤职。我们都做过尝试,没有结果,某个人应当为之殴斗,然而我们并不能制定法则。你自己晓得,上级对一切负责,所以这个罪孽不由我负责,也不由你负责。”

  “天良嘛,列夫·伊凡诺维奇,真糟透了,我有时候竟不会天良发现。请你原谅我,然而我今天瞧瞧这个蟊贼,我却不明白,我有什么地方比他优越。”

  “你想用目的来证明手段是正当的吗?”古罗夫问。“人人都认为,它不能证明这一点,而生活则可证明,这个问题没有雷同的答案。每一次机会都是个别的,我说今日我做了亏心事。你,斯坦尼斯拉夫,请你不要难受吧!”

  谢尔盖·维达里耶维奇·巴图林坐在古罗夫上校的秘密住宅的桌旁。显然毫无兴趣地睬着摆在他面前的相片,相片上印出的是负伤的维特金、一支带有消音器的“马卡罗夫”牌手枪、子弹壳和从负伤者胸部取出的一枚压扁的子弹。

  “您真侥幸,巴图林,我的小伙子还活着,在渐渐康复,否则我们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检察院里谈话,从检察院把你直接送往隔离侦讯室。”古罗夫镇静地说,他收起相片,把它们放进信封里去。

  “很有趣,上校先生,”巴图林不自然地打了个呵欠,“我不和您比什么侦缉事业上的经验,但是我在侦缉工作中耕耘了将近十载,我知道什么是证据,而什么不是证据。您向我叙述了一件令人感伤的事情,我只是弄不明白,这一切经过和我巴图林少校有什么关系。如果您将我逮捕起来,有人会禀告中将科尔夏诺夫,他是个专横的人,不喜欢别人冤枉地欺压他的手下人。”

  “一定会这样,”古罗夫表示赞同地点点头,“禁止冤枉地欺侮任何人。您在这儿无意地谈到我的侦探经验。那么您认为,一个有经验的侦探没有真实的证据,只凭几张无用的相片就能拘留警卫处的军官吗?”

  巴图林战栗一下,仔细看看古罗夫。

  “而您会有怎样的证据呢?证实我枪击您的小伙子的证人有吗?您决不会去组织那些很有把握地揭发并且追究刑事责任的假证人。自然再也不存在任何证据了。”

  “您深信不疑?”古罗夫的声音中消失了温和的语气,他改用别的语调说起话来,“犯人有时候会在武器上留下自己的指印。”

  “那是上世纪的事,今日连孩子们都不会留下指印。”

  “而且奇怪的是,在那支用以使人负重伤的手枪上发现了您的指印。”

  “扯谎,既然您知道得很多,我不是为作记录才说话,那时候我带着一双手套。”

  “我感到遗憾,少校,技术鉴定胜过我们所说的话,即使这些话不是为作记录而说的,”古罗夫强迫自己微微一笑并把技术鉴定副本放在巴图林面前。

  密探不喜欢巴图林,即使那样还是在进行谈话。古罗夫最初不准备将文件转交给检察院,而打算将他招募到自己帐下。他知道少校和神秘的旧克格勃分子福金很接近,巴图林本人不会是这一阴谋的中心人物,福金很适宜于充任这个角色。他不是贪求领导权的党内旧官员,其实福金完全不懂侦察工作,而是一个次要的以侦探为职业的人,但他在这个世界的强人身边很明显地享有威信。只有借助于一种方法可以影响这种人,即是拥有他们的重要材料。而所有上层人物相信的事情都会引起密探的怀疑,严肃认真的密探只要他愿意就不难弄到必不可少的证据。

  福金极其危险而又招人喜欢,巴图林是他的助手,这样的特工非常了不起。古罗夫编织了坚固的网,可以迫使少校通力合作,但密探不能容忍在逮捕威胁下招兵买马。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说,在恐怖压力下工作的特工是一只你紧紧抓住尾巴的猛兽,而他只在想,怎样才能很快地挣脱,然后用牙齿狠狠咬住驯兽师的喉咙。

  于是古罗夫寻求与少校接近的途径,即是人类的热爱集体劳动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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