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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可是,次日早上旅馆经理知道她的身份后,她又被赶了出去。后来她终于在格林威治村贺瑞修街一栋破旧的楼房里找到歇脚之处,她的大哥,缅因州班格地区的名门望族继承人罗杰·布拉汉·梅利葛鲁后来就是在这儿找到她的。

  梅利葛鲁来探视他妹妹,没有过夜就离开了。一个提着公事包的肥胖家伙陪他一起来的。

  凌晨3点45分他们从贺瑞修街上那栋楼房出来的时候,发现一群记者正在等候他们,梅利葛鲁的同伴护着他让他先溜,并发布了一封隔天各大报都有刊登的声明。

  “我以梅利葛鲁先生的律师身份,获得授权发表以下声明:过去数天梅利葛鲁先生曾企图说服他的妹妹卡扎利斯夫人回到缅因州与她的家人团聚,卡扎利斯夫人均婉言拒绝。所以梅利葛鲁先生亲自飞抵此处重申他的意图,不过仍遭卡扎利斯夫人拒绝。目前梅利葛鲁先生已爱莫能助,正在返家途中。谨此声明。”

  当记者问到为什么梅利葛鲁先生没有留在纽约陪伴在他妹妹身边时,这位来自缅因州的律师很快地回道:“这你得问梅利葛鲁先生。”后来,班格地区的一家地方报纸好不容易从梅利葛鲁口中套出几个字,他的说法是:“我的妹婿精神不正常,我没有必要去支持一个杀人的疯子。这件案子对本家族甚为不公平,不管是媒体的报道或是其他等等。关于此案进一步的说明,请直接向我的妹妹询问。”

  梅利葛鲁家族在新英格兰一带拥有庞大的家族企业。

  所以,卡扎利斯夫人住在格林威治村这间肮脏的房间里独自面对这艰难的困境,她随时得应付记者的纠缠,有空则去探视她的丈夫。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仓皇,也越来越沉默。

  她请来名律师达若·艾伦斯为她丈夫辩护。

  艾伦斯一点儿消息也不透露,不过有谣言说他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

  听说卡扎利斯“拒绝”辩护,而且也不愿意和艾伦斯不断请到监狱的精神科医生合作。犯人在狱中狂躁暴怒、企图自残、出现前后不一的呓语狂言等等的传言开始四处流传。

  认识达若·艾伦斯的人表示,如果真有这种情况,那可能都是他唆使的,因此,很可能事实根本不是如此。艾伦斯会采取此种辩护方式已经一目了然,因为检察官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卡扎利斯当做一个清楚自己所作所为之本质及意义的人来起诉,因为,在日常生活中,即使在他犯下罪行的那段期间也一样,他的行为都证明他是一个有能力运用理性判断的人,因此,根据法律解释,他的精神状态必定是“健全的”,不管医学定义怎么说。据了解,检察官尤其重视的是,在雷诺·理查森命案当天晚上,警方前往进行调查时嫌疑犯和市长特命调查员及警察局的奎恩警官的一席谈话,其间,嫌犯谈到他对于怪猫案的研究“理论”时,直言不讳地指出凶手是精神病患者。据悉,检察官认为,这是老谋深算的凶手处心积虑的安排,故意要将侦查引向“迷途”,一切都是为了更有效地移转对勒杀者真实心理状态的注意力。

  一场戏剧性的审判是可预期的。

  艾勒里对这个案子的兴趣早就消失了。这个案子已经纠缠他太久,让他始终处在持续紧张的精神状态下,因此10月29日到30日晚上的事件过后,除了筋疲力尽之外,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他发现自己不只想要忘却过去,他也想闪避现在。可是,现在却是无从逃避的,而且不断有各种噱头、名目来增添它存在的沉重——各个团体颁发的勋章,报纸、电台、电视的采访,民间团体邀请演讲、写文章,甚至邀请协助解决悬案等等。他尽可能谦恭有礼地回绝了大部分邀请,而对那极少数躲不掉的,他则生闷气,破口大骂。

  “你到底怎么啦?”他的父亲问他。

  “这样说好了,”艾勒里回答道,“成功把我冲昏头了,我头痛。”探长噘起嘴来,他也不是没患过偏头痛。

  “好了,”他愉快地说,“至少这次不是因为失败引起的。”

  然而艾勒里心中仍然觉得不踏实。

  有一天,他认为他终于找到他的病因了:他感受到一股压力在酝积。不过并不是过去或现在所造成的压力,而是来自未来的。他还没脱离干系。1月2日早晨佛利广场高等法院灰色圆顶下一间大法庭里,某位身穿黑袍的法官将会从法庭后的办公室走进来,一个叫艾德华·卡扎利斯,别名“怪猫”的人,将会因谋杀罪被起诉。在这场审判里,一个名叫艾勒里·奎恩的市长特命调查员,将是代表人民的主要证人。要一直等到这场煎熬结束,他才有可能松口气,才有可能脱离一切污血腥臭,重新过自己的生活。

  一场审判怎么会让他这么坐立难安?艾勒里不想去探究。既然已经发现——至少他是这么认为——不适的根源,他调整自己的心态,接受这无法逃避的事实,同时把心思放到别的事情上面。此时,瑞娃·泽文斯基一案已近收尾阶段,社会的焦点也已转移,他几乎可以轻松一阵子了,甚至想到再重拾笔杆。从8月25日起就再也没碰过的那本小说现在正孤单地躺在坟墓里。他把它重新挖掘出来,惊讶地发现,他对里面的情节竟和尼罗河三角洲所挖出来的3000年前税务抄本一样陌生。他曾经为它下过一番工夫,如今它却散发着历史的霉味。眷顾我的作品啊,万能的神!

  真是令人伤心绝望!艾勒里心灰意冷地把他在怪猫案发生之前努力的结晶丢到火炉里。

  接着他坐下来,开始谱写新的奇事。

  他两条腿还没来得及在桌底下放好,就被一个好消息给打断了。吉米·麦凯尔和赛莱斯特·菲利普斯要结婚了,而且看起来奎恩先生将会是婚礼中唯一的客人。

  “麦凯尔邀请的独一无二的嘉宾,”吉米咧嘴笑着说。

  “吉米的意思是,”赛莱斯特叹了口气,“他的父亲气炸了,不肯来。”

  “他气得咬牙切齿,差点儿没拿牙齿去磨他的古董家具,”吉米说,“因为他一向自认为是所向无敌的武器——断绝父子关系或拒绝让我继承财产之类的威胁——已经不管用了,因为我已经有外祖父留给我的几百万财产了。至于我妈,泪水鼻涕还没干,就嚷着要开始筹备一个盛大的婚礼,准备要邀请2000个客人。所以,我说去你们的……”

  “我们已经登记了,而且也作了健康检查 ……”

  “一切正常,”吉米接嘴说,“所以,可否请你明天早上10点半在市政府为我们主婚,把新娘子交到我手上,奎恩先生?”

  他们的公证是排在哈林区阿尔图尔·杰克森·比尔斯夫妇和布鲁克林区的朗士维尔的凯利·科恩夫妇之间。市政府办理这项业务的职员对他们礼遇有加,用比平常快一倍的速度帮他们办好一切手续;奎恩先生把新娘送上去的时候,还故意热情地说:“让你久等了!”守候在大厅的也不过只有区区15位记者和摄影师……

  詹姆斯·盖莫·麦凯尔夫人不由得惊呼:“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因为她和吉米一个字也没泄漏,除了对艾勒里以外……

  新郎对以前的记者同事大声吆喝着,说不让他请一顿不够意思,于是婚礼规模骤然扩大,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拉瓜底亚机场,在里面的一个鸡尾酒吧就举行起婚宴来了,《纽约号外报》的巴雷·菲尔·葛诺奇甚至起哄要大家一起跳方块舞,而且不知怎么回事,还一个接一个欲罢不能。正当大家玩得兴高采烈,把整个酒吧闹得震耳欲聋时,机场的警察突然出现了,客人当中几个对宪法所赋予的权利坚信不疑的人纷纷拿起照相机、酒瓶和高脚椅,说要捍卫神圣的新闻自由;快乐的新婚夫妇和他们的主婚人则在这一团混乱中乘机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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