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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一辆挂有旗子的出租车在街前面转角处拐弯。汤米屏住呼吸。他们会招呼这辆出租车吗?

  这辆出租车开过去时他们没有打招呼。这下他才松了一口气。他们行走的路线是弯弯曲曲的,但会尽快将他们带到牛津街。最后他们走进牛津街继续向东走去,这时汤米也稍稍加快了步伐。逐渐他接近了他们。在拥挤的人行道上,他不大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他着急的是,如果可能的话,听到他们谈话的一两个单词。使他大失所望的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街上交通的喧嚣完全淹没了他们的说话声。

  就在邦德街地铁车站前面,那两人横穿马路,汤米没有被他们觉察,一步不拉地紧跟在后面,最后走进莱昂饭店。

  在饭店里,那两个上了二楼,坐在一张靠窗的小桌边。时间不早了,饭店的人也逐渐离去。汤米选了他们旁边的一张桌子,就坐在惠廷顿背后以免被他认出来。另一方面,他可以很好看清楚第二个男人,留意地观察他。他金发碧眼,长有一张虚弱的、让人厌恶的脸。汤米认为他要么是个俄罗斯人,要么是个波兰人。他年纪大约有五十光景,走起路来两个肩膀微微有点畏缩,一对小眼睛发出狡猾、闪烁不定的眼光。

  汤米已心满意足地吃过中饭,他只点了一份威尔士干酪和一杯咖啡。惠廷顿为自己和他的同伴点了一顿很实在的中餐;当女招待员离去时,他往桌子边移动了一下椅子,开始低声地认真地讲起来。另外那人也参加谈话。汤米竖起耳朵听,他也只能听到一两个单词,但谈话的要点似乎是大个子男人要他的同伴记住一些指示或命令,他的同伴看起来有时不同意。惠廷顿把那个男人叫做鲍里斯。

  汤米好几次听见“爱尔兰”这个词,还听见“宣传”,但是没提到简·芬恩。突然,在餐厅喧闹声暂时停下来的那一阵子,汤米听到了整整一段话。惠廷顿说:“啊,但是你不认识弗洛西。她真了不起。大主教也会发誓,她是他的亲娘。她每次都正确地发表意见,那才是真正重要的。”

  汤米不曾听到鲍里斯回答,对此惠廷顿的反应是说了这样的话:“当然,只有在紧急情况下……”

  接着汤米又失去谈话的线索。不过很快,谈话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或许因为那两个人不知不觉地提高了嗓门,或许汤米的耳朵变得更加适应,他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两个单词肯定对听话的人非常刺激,是鲍里斯说的,这便是:布朗先生。

  惠廷顿好像在劝鲍里斯,但是后者只是笑笑而已。

  “为什么不,我的朋友?这是最值得尊敬的名字——也是最普通的名字。难道他不是为了那个原因而选这个名字的吗?网,我真想见到他——布朗先生。”

  惠廷顿答话时,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冷漠无情的语气。

  “谁知道?你也许已经见到过他。”

  “哼2”他的同伴进行反驳,“这是微不足道的说法——

  对警察讲的故事。你知道有时候我对自己说什么吗?那是由核心圈子里的人编出来的故事,是吓唬我们的妖怪。情况可能如此。”

  “也可能不是这样。”

  “我想知道……他和我们在一起,在我们之中,除了少数经挑选的人之外,其余的人都一无所知,这的确是真的吗?如果是这样,他真能严守秘密。这是个奸主意,是的。我们从不知道。我们相互看着——我们中间有一人是布朗先生—一哪一位?他是统帅——是士兵。在我们当中,而且没人知道他是哪一位……”

  俄国佬想尽力摆脱他那奇异的想法。他看看手表。

  “是的,”惠廷顿说,“我们还是走吧。”

  他叫女招待拿来账单。汤米也照样做,过了一会,他紧随两人下了楼梯。

  走出来,惠廷顿要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到滑铁卢。

  这儿出租车很多,惠廷顿坐的那辆还未开走,另一辆已按汤米果断的手势顺从地开到路边。

  “跟着那辆出租车,”年轻人指挥着,“别给拉下。”

  这位年纪稍老的司机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他只是咕哝着,把他车上的旗子很快拉下来。一路上没出什么事。惠廷顿的车刚到,汤米乘坐的出租车便开到发车的月台旁边停下来。在售票处汤米站在惠廷顿后面。惠廷顿买了一张到伯恩茅斯的头等车厢的单程票,汤米同样也买了一张。惠廷顿买票回来时,鲍里斯瞥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说:“你到得早,差不多还有半个钟头的时间。”

  鲍里斯的话引起了汤米脑海里一连串新的想法。情况明摆着,惠廷顿是单独旅行,而鲍里斯仍留在伦敦。所以汤米要作出抉择跟踪哪一个。很明显,他不能同时跟踪两个人。像鲍里斯一样,他也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和列车布告栏。

  到伯恩茅斯的火车是三点三十分开车。现在是三点过十分。

  惠廷顿和鲍里斯在书店旁踱来踱去。汤米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匆匆走进邻接的电话亭。他不敢有半点耽误,想方设法要与塔彭丝取得联系,很可能她仍在南奥德利公寓住宅大楼附近。但是还可以找到另一位同盟者。他打电话到里茨饭店找朱利叶斯·赫谢默,听见咔哒一声然后是嗡嗡声。啊,要是那位年轻的美国人在房间里就好啦!又是咔哒一声,接着从电话线里传来“喂”的一声,这口音绝对错不了。

  “是你吗,赫谢默?我是贝雷斯福德。我在滑铁卢车站。

  我跟踪惠廷顿和另一个人到这里。没时间解释。惠廷顿乘三点半的火车到伯恩茅斯。那时你能到这儿吗?”

  回答让人放心。

  “肯定。我会赶来的。”

  电话挂断了。汤米把受话器放回去,松了一口气。他对朱利叶斯干劲十足十分钦佩。凭直觉他感到,这位美国人会及时赶到,惠廷顿和鲍里斯仍呆在他离开时的那个地方。如果鲍里斯留下为他的朋友送行,一切都好办。汤米接着细心地摸了摸口袋,尽管他有自由处理权,他仍未养成出门随身带一大笔钱的习惯。买了一张到伯恩茅斯头等车厢的票,口袋里只剩下几先令。他希望朱利叶斯来时多带点钱。

  同时,时间一分钟——分钟地溜过去:三点十五分,三点二十分,三点二十五分,三点二十七分。假设朱利叶斯不能及时赶到。三点二十九分……车门给关上时发出呼呼声。汤米感到阵阵绝望的冷流通过他全身,这时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我到了,孩子。你们英国的交通比形容的好。让我马上了解这些恶根。”

  “那就是惠廷顿——在那儿,正在上车,那个大块头、皮肤黑黑的男人。另外一个是他谈话的那个外国佬。”

  “我会盯住他们。两个人当中哪一个是我的目标?”

  汤米想到一个问题。

  “身上带钱了吗?”

  朱利叶斯摇摇头。汤米的脸沉下去了。

  “我想,眼下我身上带的钱大约有三四百美元。”美国人解释。

  汤米轻轻发出如释重负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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