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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霍桑在发表他的意见以前,又把长椅上的浅蓝色丝绒短大衣提起来瞧一瞧。他在这短大衣里面的夹袋中,检出一块白麻纱小手帕,一只银丝穿的小手袋,袋里面并无重要东西,只有几件化装品。一只金质的小粉盒,盒盖里面附着镜子,一小段铅笔那么的唇膏,一小根画眉的墨条,近百元的钞票大半是十元一张的,一只小手表和两枚钥匙。霍桑重新开了那只铁箱,跟倪金寿一块儿检查它的内容,铁箱里果真有一只小小的首饰盒,内中还有不少珠钻翡翠宝石的饰物:像金镯,珠项圈,耳环,戒指等类,估计它们的价值,至少要万数以上。不过金梅所说的牛奶珠的耳环,却不在里面。

  霍桑在客室中踱了一回,缓缓说道:“金寿兄,这件事的确很复杂,而且矛盾和冲突点也不少,眼前还不容易有什么合理的解释。”

  倪金寿说:“那末,我们姑且做一个假定。据我们所知道的事实看来,那姓余的嫌疑似乎最重。”

  霍桑忽立停了脚步,摇摇手说:“还早,还早。我们决不能就这样武断。我们所搜查的事实,还不够充分,决不能就假定谁的嫌疑最重。我们现在所能讨论的,只能在死者的行动方面推想。”

  “好,怎样推想?”

  “第一,这个女子是一个受了环境的支配而流于极端放浪的人物。据眼前我们知道的,分明有四个男子同时跟伊发生关系。”

  倪金寿忽辩驳道:“只有三个啊——陆健笙,余甘棠,赵伯雄。还有谁?”

  霍桑重新走到圆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还有李芝范的儿子,就是伊的表兄。”

  “这个人似乎关系很小。据老毛说,他前夭十七日来的,昨天早晨就去,似乎不会有多大关系。”

  “对,不过在前天下午王丽兰跟他谈话的时候,伊不让赵伯雄和这位表兄见面,可见伊和这表兄也有某种关系。此外也许还有第五,第六个人,我们还不知道。因为根据昨夜半夜时的情形,说不定还有一个不知谁何的关系人。”

  倪金寿问道:“你可是根据着老毛的说话,他说听不出这男客的声音?”

  霍桑点头道:“是的,这是一个根据。伊昨天明明是故意将老毛差开去看戏的。假使伊昨夜约会的人,就是我们所知道的四个人中的一个,伊也用不着避老毛的眼睛。对不对?”

  倪金寿果然点点头。“对,这倒尴尬。这第五个人眼前还没有一些儿头绪。”

  霍桑继续说:“第二,我们再推想昨夜伊回来的时间。昨夜有些像初夏时的闷热,十点钟光景,天下雨了。到了十一点半以后,雨势更大。看那泥鞋印,伊是在十一点半大雨以后回来的。第三,我们再推想伊回来后的行动。伊进来以后,分明直接进这会客室来,既然不曾上楼,也没有再到外面去:这是从伊的单程的高跟鞋印上可以知道的。同时从三个——甲,乙和伊自己——泥印的层次上看,伊最先进来,其次是乙印客,又次是甲印客。所以伊是第一个进来,进来时一定不曾将大门锁好,分明伊要等候什么预约的人来。”

  倪金寿连连点头道:“不错,如果锁了门,那客人进来时,伊又须出去开门,那末,伊自己也应当有两行进入的足印了。”

  霍桑自顾自说:“伊回来不久,那个预约的客人大概也就到了。这可以从伊的不曾上楼和高跟鞋都没换掉的两点上推想而知。那客人来了以后,伊就竭意招待,但瞧桌子上酒杯中的香摈余酒和烟灰盆中的烟尾,也就可见一斑。据老毛说,他们谈话时窗帘下着。昨夜气候很闷热,伊所以关窗遮帘,也可证实这来客不但不是四个人中之一,还有严格的秘密性。”

  倪金寿忽想起了什么似地接嘴说:“可是发案以后,这窗和窗帘都是开着的。”

  “是的,那也许是伊在来客离去后开的。或是客虽没去,伊知道老毛已睡,安全无疑,才把窗推开。因为那时伊已在这室中闷了一会;我料想他们的谈话性质,一定也很费脑筋,所以伊开窗透透气,原是很自然的举动。我又知道这个客人在这室中曾勾留相当常的时间,因此他出去时的足印,真是微乎其微了。”

  我也插口说:“是的,这个人的脚印,就是我们定做‘乙’的。还有清楚的两行,我们定它为‘甲’。就印的层次上看,乙印进入的时间确在甲印之前。这乙印在进入时虽曾和甲印交叠,我还找得几个完整的,出去时的乙印,却只找着一个完整的,而且十二分浅淡。”

  倪金寿点头道:“是的,不过那甲印的进和出都很清楚。你可是说在那乙印的人出去以后,又有第二个甲印的人进来过吗?”

  霍桑忽皱着眉峰应道:“是的,不过这里面就有先决的难题发生了。这甲印客可也是死者所预约的吗?还是他的到来出于伊的意外的?还有一点,乙印的人既然在这一室中耽搁了好久,王丽兰又像很奉承他,那末,这个人走时伊为什么不送出去?进一步说,伊即使不送客,又不便惊动老毛,也应当自己出去锁门。但伊的皮鞋脚印明明告诉我们,伊昨夜进了这屋子以后,不曾再走出去。为什么呢?可是伊让那乙印客离去以后,果真还等待第二个甲印客人,故而还不必急急出去锁门吗?还是乙印客出去的当儿,甲印客恰巧进来,故而伊已用不着出去?”

  我插口说:“也许那乙印客就是凶手,他出去时伊已经不能送客了。

  霍桑并不答话,只瞧着地毯,紧蹙着眉峰,显得在烦恼地深思。倪金寿也显着同样的神气。一会,他也建议说:“也许这个甲印客才是凶手,他一走进来就开枪将王丽兰打死,然后拿了伊的首饰逃出去。霍先生,你看这推想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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