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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谋杀申壮飞的凶手已经捉住了!一个疑团已算打破,不能不佩服霍桑的敏捷。可惜他不曾说明白,还让我困迷在葫芦中。他要去证实一下,大概他所说的凶手还只凭着设想,没有确定,他为审慎计,所以不肯轻易地说出凶手的姓名。他又说全案的结束就在今夜,这话更含混了。所谓全案,是指庄爱莲的凶案和丁惠德的劫案一起说的吗?这两件案子果真出于一人之手吗?他能在一举手间便可以使全部结束吗?我又拓展了思路:这两案的主凶究竟是谁?计曼苏?来梦花?还是已死的申壮飞?或者竟就是谋死申壮飞的人?或者还有出于我设想以外的人吗?

  太阳已经偏西,热度还减不了多少。我反复忖度了好久,到底寻不出结果。我用吸纸烟的方法来消遣我的无聊。一会,我又随手把书桌上的乱纸翻弄。有一张纸上,写着计曼苏、朱梦花和丁惠德的姓名,姓名不止一个,大大小小,正草俱全,中间还用线条纵横错综地划着。另一张纸上写着不少1919的阿拉伯字,显然是信笔乱写的,可见霍桑那时候的心绪还是非常紊乱。那本转瞬间他何以就有把握?我连续抽完了三支纸烟,仍没有头绪。信息也依旧杳然。我觉得耐不住静寂,踱到窗口去闲眺。

  天色已渐渐地暗下来。西方的天空中,余霞还股红如火。一队队的归鸦划破了霞光,回他们的老家里去,一路还沙哑地唱着。我目注在天空,忽然记得施桂说过,霍桑第二次回来以后,曾在化验室里忙过一会。我就转身进化验室去。

  化验桌子上有些杂乱无章,显微镜,照相机,铅粉瓶,剩余的照相纸,放大镜,都乱挤在一起。另外有一只白瓷的茶杯,用白纸盖着,好像不是我们原有的东西。我揭开了纸,杯中空无所有。我把鼻子凑到杯子上嗅嗅,嗅不出先前放过什么东西。这是霍桑带回来化验的吗?化验的是什么?这件凶案中难道还夹杂着毒药?我的思索的结果只是加重些我的烦恼。

  晚膳时分霍桑仍不回来。我忍耐不住,打个电话到警察总署里去。那个值差的周番回答,霍桑和汪探长到宝兴路那边去搜寻赃物了。

  这是申壮飞案中的赃物吗?这一案究竟有关系吗?他们这样子加紧地进行,怎么不让我参加?不,霍桑既然说过要我帮助破案,决不会让我有头无尾地置身局外。我只索再耐心些等他的消息。

  消息直到十二点钟敲过才到。当我将电话听筒拿起来时,几乎要开口就来一阵牢骚。

  “包朗,我是霍桑。对不起,劳你久等了。可是事实上不能不等,我自己也烦躁死哩。”

  他先来一个道歉,倒使我不便发作,而且也许真有不得不等的理由。

  我说:“唔,现在怎么样?”

  “请你到德州路口去帮忙。”

  “帮什么忙?”

  “自然是捉凶手。”

  “唔,凶手在哪里?”

  “德州路飞马汽车行里。”

  奇怪,凶手会在飞马汽车行里?

  我又问道:“凶手是谁?”

  霍桑说:“此刻我不便说。你到了那里,自然可以知道。”

  “哼,你还卖关于?”

  “喂,你别误会。你就出来罢,在德州路口会集。”

  霍桑的报告既然还隐隐约约,我也不愿再空费心思。在短时间中装束定当,向施桂说了一声,就从寓所中出来。

  夜风习与地活动了,把白昼的炎成扫荡净尽。我步行时觉得凉爽舒适。

  我走到德州路时,马路上乘凉的人大半散了,路上已很冷静。有几家店铺已在收市关门,只有那飞马车行的门依旧开着。我从车行门前走过,瞧瞧里面。停着两辆汽车,但估量空着的地位,至少还有三四辆车没有回来。车行里壁上挂着的一只大钟,已指着十二点三十五分。我走过去以后,向左右瞧瞧,不见有什么守伏的人。只见车行门前那个身体结实的老头儿躺在一张藤椅上乘凉。我离开几家门面,立定在一根电线杆的后面。我捱过了半点多钟,不见什么动静,心里又有些不耐。霍桑约我来了,自己反迟迟不来,这算什么意思?

  又过了一刻钟光景,忽有两辆汽车,先后驶进了车行。这时路上的行人也绝迹了,但仍不见霍桑出现。

  那凶手究竟是谁?据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个秋生,一个马阿大,都是和计曼苏认识的。难道这两个人中间有一个就是凶手?霍桑从哪一条线路知道的?我忽记得计曼苏已给捉进警署里去,霍桑总已向他问过口供。他也许就是唆使的主犯。他既已照实供了,霍桑才知道那凶手就是这汽车行里的车夫。

  我从电灯下瞧瞧手表。已是一点三刻,可是依旧不见霍桑的面。两点敲过了,最后一辆汽车,也已回进了飞马车行。接着有几个人就把车行的门关起来,准备要安睡的样子。

  我等到几时呼?这不单是出独脚戏,还是一出哑巴戏!好像霍桑故意跟我开玩笑,让我一个人来演傀儡的哑戏。可是事实上当然不会如此。

  又过了六七分钟,剧情有些开展了。

  一个穿黑色长衫的人从北面走过来,在走近车行时,蹑着足尖地走。唔,这一出武剧大概要开场了。我起先以为那穿黑衣的人就是霍桑,准他行路的姿态,又觉得不像。我从电杆背后走出来,悄悄地跟在那人的后面。那人到了车行门前略略停步,向门缝中窥探了一下,又继续向南进行。这人大概是一个探伙,本来派在较远的地点,我起初没有瞧见。

  我重新走到车行门前,里面电灯依旧亮着,还有谈话声音。我看见有一条很阔的门缝,正想向里面探听一下,忽觉得我的肩膊上有人轻轻拍了一下。我回转头来,看见另一个浑身墨黑的人——是汪银林。他向我招招手,就转身退去。我跟着他走。到衡对面的电杆旁边,他方才立定。

  我低声问道:“霍桑呢?”

  银林附耳答道:“回去了。

  “回去了?怎么?”

  “他另有任务。这里的事我们尽可以对付。”

  另有任务?太奇怪1我真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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