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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效琴站起来,向我们鞠了一个躬,左手捧着伊的胸膛,右手移两把椅子给我们坐。

  伊先说:“霍先生,包先生,你们是不是来拘捕凶手?”

  霍桑也鞠躬道:“是。我们是奉了张小姐的命令来的。”

  伊点点头:“好。请坐。”伊自己也坐下了,“现在可要我把那凶手给你们介绍一下?”

  霍桑摇摇手:“不必了。我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此刻我所希望的,只请你把凶手在昨晚上的举动说一个明白,以便我在阅历上可以增进一些。”

  伊笑一笑——是一种毫无欢意的苦笑。什么意思?

  效琴说:“很好。我也早料你知道了。霍先生,你果真是名不虚传!”

  霍桑微微弯一弯腰,并不答话。效琴的左手仍按在胸口,好像吁出了一口气。室中静一静。我还是在闷葫芦中!

  一会,那女子说:“现在你听着,有刚是毒死的;毒是砒毒,置毒的器皿是茶壶。原来那人预知昨晚上有刚要去吃喜酒,料定他酒后回来一定口渴。所以在有刚没有回来之前,茶壶里面早已放下了砒毒。”

  真的?怎么许医官说茶中没有毒?我的疑处没有解答,那女子的剖解早又继续下去:

  “等到有刚回来时,那人只是悄悄地静待。他读了一会报,喝了一满杯茶。过了一会,那毒性在他里面发作,他呕吐了。那人仍伏在这一扇室门的外面,等待所谋的成功。那人觉得有刚顿足拍桌地喧闹了一刻,又喊了几声,却终没有人来答应。那人自然暗暗地庆幸,但还防有刚忍不住痛楚,会从室中出去,所以把书室门在外面反锁着。后来有刚果然想出去,可是推不开门。接着有刚忽然静下来,那人听得有一种钢笔套丢在桌面上的声音,好像他在写什么。不一会呼喊声又响起来,继续的是呻吟声,茶几椅子翻倒声,花瓶碎裂声,听了很怕人!他挣扎了一会,终于跌倒了。那时他还在地上牵动了好久。那行凶的人在外面也感觉到,心中也有些不忍,可是一念及所感受的痛苦和怨仇,便也勉强忍制着。末后有刚已静止不动了,那人才开进门来;但一瞧见有刚的张大的眼睛,还以为他没有死,立即把手中执着的小刀,又猛力地在他的胸口刺一下。”

  “唉!这一着却出我所料!我不知道下毒和行刺竟是一个人!”

  道是霍桑不自觉的岔口。惊异吗?当然!霍桑尚且这样子,何况我?

  效琴继续道:“那人恨仇已好久了,身上常带着一把刀,本预备乘间行刺。可是那人虽然得了好几次机会,究竟身弱胆小,恐防敌不过他,终于不敢下手。后来那人为谨慎起见,就设法弄得了些砒霜,定意舍刀而下毒,谁知到了最后,到底还用着了刀。这大概是有刚的罪恶太深重,不能不受一刀!

  效琴的说话略略停顿,又低垂了粉颈。伊的双手都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去了。

  霍桑催着道:“以后怎样?张小姐,请说下去。”

  效琴仍低沉着头,不即回答,伊的呼吸也急促了。这还是半明半昧的一个闷葫芦!我再也按耐不住。

  我立起身来,大声说:“霍桑,你听下去吧!我先走了!”

  ◎第十二章 同归于尽

  读者们对于我这突然离去的举动,也许要表示不满意吧?其实我在这个当儿忽然声言要先走,原只为着要激激霍桑,并不是真个要出去。因为我忙了一天,目的在乎求凶案的结果,满足我的好奇心。现在案子既然到了将近收结的时候,我又怎肯舍弃?不过效琴所说的故事,只用着

  “那人”“那人”代替着凶手,使人捉不住,放不下,实在觉得难熬。因此之故,我就禁不住有这负气的表示,当我缓步走近室门的时候,霍桑果然立起来阻止:

  “包朗,别性急啊!这件事你如果认为有记载的价值,就不能不在这里旁听。你现在不是急于要知道那个真凶是谁吗?其实这人也称不得凶手,大概可以叫做正义的裁判者。好吧,我来给你介绍。那就是这一位张效琴小姐!”

  我的脚受了拘束,顿时住了步回身转来。那女子也立起来,却仍镇静如常,但微微点了点头。

  伊向我说:“包先生,你还没有知道?杀死有刚的就是我啊。现在你请坐,让我讲下去。”

  霍桑重新归座。我像个傀儡,默然地模仿着伊和霍桑的动作。伊的难于置信的故事又续下去。

  伊说:“我起初的意思,只想刺杀有刚,报我的宿仇,其他什么都不顾到。但一等到有刚死了之后,我忽然想到抵罪的问题,发生一种恐怖心,就想怎么样能够逃罪了。我想有刚的死固然是中毒,但他胸口上又刺了一刀。刀伤不像是女于的能力所能刺的。我如果把毒迹消灭了,教人只注目在刀伤上,那我就可以脱罪了。

  “于是我将有刚的鼻孔和嘴唇上涌出来的血迹都抹干静,不让人知道他是中砒毒的。正在那时,我仿佛觉得窗外有脚步声音。我就立起来,掀着纱帘,向外面偷瞧,却仍黑魃魃地不见一个人,只是我自己心虚罢了。

  “接着我又把凶刀从东窗口里丢了出去,以便人家疑做是外来的人干的。那时我心中满含着恐怖,再不能顾虑到别的;就点了一支洋烛,走到这书房门外,高喊了一声,就跌在地L,装着晕过去。”

  一个瘦怯怯的女子竟会这么样厉害,实在想不到!伊竟忍性杀害了伊的哥哥,这里面总有什么深怨宿恨吧?

  效琴继续道:“以后的一幕,我早晨已经说过,先生们都已经知道了。后来王妈把我送到房中,金寿随即出去报信了。我在自己房中,定神一想,便想出了两个破绽。我想茶壶中还有余茶,他当然不会喝尽的;即使饮尽,剩余的毒滓当然也会化验得出。其次,我的手指上会染过血迹。我记得我曾经掀动过那白纱窗帘,帘角上也许留着我的指印。这两点都可以证明我的谋害,不能不设法消灭。于是我又悄悄地下楼,重新到这尸室中来。”

  霍桑忽点头接口道:“你第二次到这里来的举动,我已经约略知道了。你将茶壶中的余毒倾去了,重新取了些茶叶,急切间没有沸水,就注满了一壶冷水。是不是?此外你为消灭血迹,又将那窗帘的右角剪去:并且剪的时候,我知道你是用左手的。张小姐,你不是习惯使用左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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