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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我一边走,一边向他说道:“你总知道这一件杀人的命案,关系很大。你当然是没有关系的,不过你若不听我的话给我办一件事,那我却不能不把你牵连进去了。”

  那阿毛听了这句威吓,旋转头来瞧我,脸上有些惊恐。他连忙点点头,果真屈服了。其实我这几句违心的权变活,还不算怎样厉害。他的屈服,一定是误认我是公务员的缘故。唉!公务员对于平民的威势,可见一斑,封建的余毒几时才能完全消灭呀?

  他战战兢兢地答道:“先生,你要我干什么事?我一定照办。不过你须明白,这件事我是完全不知道的。”

  我婉和了些语气,说道:“我知道的。我叫你办的事,非常容易。现在我有一句话问你,袭家里的人此刻都已睡了没有?”

  阿毛道:“楼下的小姐,太太,和那连少爷,都已睡了,只有林生还在前面天井里乘凉。他也正要进房去睡了。

  我道:“好,你现在回裘家里去,告诉紫珊,只说有一个主雇有些修理工作,要你去讲一讲价钱,至多一个钟头,你就可回去陪他。你下楼时可把楼梯对面的小门开着,出来时再同样和林生说明,你只说就要回去,叫他不必把后门闩上,以使你随时可以过去。你懂得我的话吗?”

  “我懂了。但我出来以后又怎么样呢?”

  “你先进去照我的话办,我在小弄回等你,以后的办法,我可以再告诉你。现在你就回进去吧。你须小心,只能照我教你说的话说,不要自讨苦吃。”

  阿毛答应了,便回进乔家棚去。我也远远地跟在他背后,进了小弄,便站住了等他。五分钟后,他已回出来了。

  他低声报告我道:“先生,我已照你的话说了。”

  我道:“紫珊怎么说?”

  “他起先不肯放我,后来因我必要出来,他叫我快些回去。”

  “林生也答应吗?”

  “我也对他说过,他已允许我不闩后门。我出来时,他也跟着我回到后面拨屋里去睡了。”

  “那后门现在是不是开着?”

  “正是。不过我出来时,是把后门拉上的。

  我点点头道:“很好。你现在不妨到凝和路乔家洪去充两个圈子,然后你走到后门口来,放声喊火。”

  阿毛惊讶道:“什么?你要我喊火?”

  我忙道:“正是,你不必多问,但照我的话办。如果发生什么事情,都由我负责。”

  阿毛似乎不敢再抗,又呆瞧着不答。

  我继续道:“你喊火的时候,不妨把后门撞开些儿,只须把里面的人惊醒以后,有人接应了你,你便可急急退出。以后的事便不和你相干。”

  阿毛道:“里面的人怎样接应我?”

  “半夜里有人喊火,里面的人惊醒以后,一定也会跟着喊火的。你只须一听不论谁何的唤声,你的事情便完毕了。你懂得我的话吗?阿毛点了点头。我又向他叮咛了一句,方才和他分别。接着我就向那小弄底的唯一的后门走去。”

  ◎十七、出乎意料的发现

  裘家的那扇后门,本是旧式的板门,外面用铅皮包着,门外面有一个小小的铁环,里面却有两个木闩。这门的式样,我在早晨已瞧得清清楚楚。这时我到门口,先把耳朵凑着铅皮上听了一听,里面果真已寂静无声。我知道屋中人都已睡了,只有老仆林生方才回房,也许还不会睡着。但我既穿着深色的长衫,足上又穿着树胶底的鞋子,只须行动上轻松一些,谅来也不至于惊动这个老人。

  我先用手指扣住了后门上铁环,略略用力把门向里面推开。那门并不很紧,不多一会,门已脱离了门框,推开了一寸光景。我又重新凑着耳朵听听,毫无声息。我索性把门推开了几寸。那门样非常滑润,一些响声也没有。我向里面瞧瞧,黑漆漆地不见一丝灯光。

  放大了胆,把门撞开了一尺光景,我便缓缓地挨了进去。我觉得里面的情景依旧没有变动,就站住了身子,把后门轻轻关上。

  这是一间灶披间。从灶间出去,穿过一个小天井,便可踏进正屋上楼。不过穿过天井的当地,瞧得见林生的卧房,假使他还没有睡,房门开着,那就未免坏事。

  我轻轻走到灶间门口,先探头向天井里一望,也同样墨黑。我索性把身子凑出些去,林生的房中也已不见灯光,分明他也已睡了。我不再顾忌了,跨出了炊间的门口,搂着身子,一步一步地穿过天井。这时我忽吃了一个虚惊。我的胶皮底的鞋子不留意踏在那倾水的阴沟附近,足底一滑,几乎跌倒,幸亏我的手在墙上扶着,没有发生什么声音。不多一会,我已走进正屋,摸着了楼梯的栏干,便像逃出了难关一般。

  我的脚在梯上跨了三级,那楼梯上忽然发生一种低微的咯吱声音,同时又有一声咳嗽,冲破了这黑暗的静境。这又使我吃惊不小。我不知道那咳嗽声从什么地方发出。从方向推测,好像是从吴老太的卧屋里来的。还好,那咳嗽声并不继续,我也不再犹豫,就放开脚步,一级一级地走到了楼梯的转折之处。我在转折处又站了一站,回头一瞧,下面依旧黑漆无光,也没有任何声响;再仰面一望,果然见楼梯头对面的那扇通吴紫册卧室的小门开着一半,室中隐隐露出灯光。我明知楼上只有吴紫珊一人躺着,只须悄悄地掩进房去,便可静待事机的发展,再用不到顾忌什么。所以我经过上半部楼梯的时候,速度比经过下半部增加了许多。不过我到了梯头,先向中间里一望,不觉又凛了一凛。

  我已经记过,那中间想坐室和楼梯之间,隔着一层板壁,这板壁上也有一扇薄薄的板门,却始终开着。我从这门口里向黎坐室中一望,墨黑而沉寂。但那南窗分明开着。夜风一阵阵吹在脸上,我不觉打了一个寒华。我一想到早晨裘日升的僵卧在地板上的惨状,不由的不发生一种无谓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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