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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正是。你怀疑什么人呢?”

  伊作迟疑声道:“我没有成见。但今年春天那一次事情,我记得寿康恰巧住在楼下。”

  霍桑点头道:“不错。你可是疑心他吗?”

  “不是,我的意思,当怪事发生的时候,屋中恰有外客留住,那末免凑巧。就是三十那天晚上,我寄父的朋友伍先生,也同样住在楼下。”

  “你对于这个姓伍的人有没有意见?”

  “没有。这伍先生难得到南边来。他是一个商人,行为好像很正经。”

  “除此以外,你可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了。不过我有一个请求。我的这一番话,最好请先生守着秘密,至少不要说明这报告的来由。因为我实在是怕寿康的。”玲凤随即怯弱地立起身来。

  “这个不成问题,你尽管放心。现在他再不能利用你寄父来压迫你了。”

  霍桑在送玲凤出去以前,还附带问几句关于日晖和日升弟兄间的事情。据伊回答,也和霍桑从陆春芳嘴里探得的消息相同。那日晖是在去年六月患伤寒而死的。那时日晖本害着伤寒病,躺了两个多星期,忽然标金上起了风潮。他因着标金买卖上重大的损失,急了一急,病势立即变化,就丧了性命。至于往日里弟兄间的感情本来很好。伊又说日晖的品行比较端正,虽也鳏居已久,比较日升的纵情女色,却彼此大不相同。

  玲凤既去,霍桑便和汪银林商量进行的步骤。

  汪银林说道:“据这女子所说,那梁寿康的犯罪事实已很明显。不过有一个先决问题:就是这女子的话,这一次是否可靠,仍不能不加以考虑。”

  霍桑忽作坚决声道:“这一层我可保证的。你岂不觉得刚才伊说话的声浪态度,和前一次完全不同?你们也许坐得远些,不能怎样仔细,但我的老友包朗,就坐在伊的近旁。我想他一定也能够给伊保证。”

  我点头道:“正是。伊前一次谈话的时候,兀自低倒了头,目光不敢和人家平视,并且答话简短,只恐怕露出破绽的样子。此刻我完全不见伊有这种可疑的态度。我相信伊的说话的确真实可靠。”

  汪银林道:“既然如此,那梁寿康已无可逃罪。如果他再不承认,但须叫伊来对质一下好了。”

  霍桑却又皱着眉头,微微摇了摇头:“这个结论,我以为还嫌过早。我们应得先向他彻底地究问一下,再走我们的结论不迟。”

  张子新巡官插嘴道:“那末,可要我打一个电话给许署长,叫他暂缓移解,以便先生们亲自去问供?”

  霍桑点点头道:“很好。你和他约定一个时间。三点钟我们准到他署里。现在我们忙了半天,对于五脏殿连一接二的警告,势不能再置之不理了。”

  ◎十四、义务辩护

  我们在餐馆中饱餐既毕,已经是两点半钟。我因着案子的将近解决,精神既有所集中,胃纳因此大打折扣。霍桑的食量,也似比往日减少了些,只有汪银林一人,大吞大嚼,胃口特别健旺。他挨饿了两个钟头,胃中的需要既急,这时自然不得不加倍补充了。

  那时餐馆中已经落市,食客很少。我们所坐的一间小室,靠近窗口,壁角里又放着一只电扇,安静凉爽,很便于我们的谈话、我们谈话的题目,当然仍不出凶案的范围。汪银林坚持者梁寿康犯罪的成见,霍桑虽不反对,但也没有赞同的表示。他的意见,以为行凶的动机尚须侦查,而事实方面,还有那根火柴,也还不能关合。汪银林却认为都可解答,对于动机方面,以为专家也许出于谋财,支票的冒领,就是一个明证。至于那根火柴,他认为也许人家的偶然遗留,在凶案上并无关系。霍桑也不深辩,只承认这少年是这案子的中心人物,握着全案的秘键,如果他能吐实,这案子立刻可以破获。接着,我们就离了餐馆,一同往南区警署里去。

  我们到署里的时候,许墨佣不在署里。据那个值日的叶警佐告诉我们z他因着西区里的报告,关于那个提款予的黑肤圆脸的矮胖子已有下落,所以亲自赶去调查,不久就可回署、我们如果不能等待,尽可先向架寿康究问。霍桑问起这梁寿康到署以后,曾否有过别的供词。叶警佐回答没有,并说他的态度非常强硬,仿佛有恃无恐。霍桑和汪银林谈了几句,便定意把梁寿康先传进来问话。

  那梁寿康的态度果然非常强硬。他走进署长的办公室时,两手插在柳条白法兰线的裤袋中,斜侧着头,挺着胸膛,又沉着脸儿,显一种凛凛可畏的神气。我暗忖在这种情形之下,若希望他能吐露真相,那未免吃力。所以霍桑这一次谈话,有无结果,委实难言。他在霍桑对面的椅子上坐定,一双凶狂的目光,直射在霍桑的脸上,仿佛要将霍桑一口吞下肚子的样子。我暗想这少年刚才不知利害,曾想用武,看他此刻的态度,却仍有用武的可能,我倒不能不防。霍桑仍显得镇静如常。他的眼光中似乎绝不觉得寿康的凶狠神气,更不顾虑他再会动武。

  霍桑摸出一支白金龙来,自顾自地缓缓吸着。汪银林也从一只皮匣中抽出了一支粗黑的雪茄,陪着霍桑吸烟。我受了这种诱惑,自然也不能例外。因着我们三个人的联合着进行着吸烟工作,反把那少年冷待下来。他的凶狠狠的神气,既不能得到我们的理会,失却它的作用,反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倾向。

  浓密的烟雾,在办公室中弥漫着,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见梁寿康摸了摸他的光亮而向后梳的头发,又捻了捻鼻子,表示他心中正觉着抓摸不着的痛苦。再过一会,他当真耐不住了。

  “霍先生,你叫我送来做什么?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霍桑慢慢地弹去了些纸烟上的灰,略略抬了抬头,斜着眼角瞧他。

  “我本是准备来听你的话的,不是来说话的。”他说完了又垂下了眼光吸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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