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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香侬借着暗淡的星光仔细观察着仓库高大的黑影,岸上依然静悄悄的。小艇向岸边靠去,很快就擦上了沙滩,沙滩上到处都是土著渔民的独木舟和张挂着的渔网。

  塞姆勒的小艇也在几英呎外靠了岸,两艘艇上的引擎都已熄了火。和杜普里登陆时一样,大家都静静地伏在艇上等了几分钟,以防出现警报。他们睁大眼睛,仔细查看四下隆起的小渔舟中是否夹有伏兵。当发现一切正常后,香侬和塞姆勒分别跨出各自的小艇,拿出铁桩戳进沙滩,再将小艇的缆绳系好,其它人也都先后下了船。香侬低低地说了一声“跟我来”,大家便尾随他穿过沙滩,跑上了通向高地的斜坡。高地位于港口和让·金巴总统沉睡的官邸之间,约二百码宽。

  § 廿一

  八个人弓腰排成一列,迅速通过了遍布灌木丛的斜坡,爬上了高地平坦的顶端。已过凌晨三点半了,金巴的总统府里没有一点光亮。香侬知道,在高地和二百码外的总统府之间,横贯着沿海公路,交叉口至少会有两个哨兵。他估计,不可能同时悄悄把这两个哨兵干掉,到时候只要枪一响,他们就只好匍匐前进,爬完通向总统府的最后一百码路程了。他果然猜对了。

  在港湾另一端,大个子詹尼·杜普里正独自等候着枪一响立刻投入战斗。香侬给他的命令是:只要听见枪响,无论是一声还是一阵,他就必须立刻开炮。此刻他蹲在照明弹发射器和迫击炮之间,一手紧按着发射器的开关,另一手紧握着一发炮弹,随时准备填进迫击炮筒。

  香侬和朗加拉蒂走在队伍前面,来到交叉口,两人都已紧张得汗如雨下,汗水在他们用乌贼墨染黑的脸上冲出了道道白痕。这当儿,天上的云层裂开了大口,更多的星光从中倾泻下来。虽然月亮仍躲在云后,但总统府前的旷地上已有了一片朦胧的光亮,使得香侬甚至能看出二百码外夜空衬托下的总统府主楼的屋顶。可他还未发现哨兵,直到他一下子绊倒在一个哨兵身上,原来这家伙正坐在地上打瞌睡。

  尽管他右手握着军用匕首,但是速度慢了点,动作也不够敏捷。待他从一个踉跄中醒悟过来时,那个文杜族哨兵也已同时站起身来,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吓醒了几步之外另一个和他一样坐在高高的茅草丛中打瞌睡的哨兵。那家伙一骨碌爬起,可还没容他叫出声来,就被朗加拉蒂斜刺里挥来一刀,干净利落地割断了脖子,一头倒在地上咽了气。香侬对付的这个哨兵的肩膀上中了一刀,尖叫一声扭头就跑。

  百码之外的总统府大门旁,传来又一声惊叫,跟着便响起了拉枪机的声音。究竟是哪一方先开的枪,大概永远也搞不清楚。从总统府那边射来的弹雨和香侬手中自动枪喷出的火舌交织在一起,顿时把正在逃命的哨兵撕成两半。他们身后远处的某个地方响了一声,接着传来照明弹划破夜空的尖啸。两秒钟后,一枚照明弹在他们顶空爆炸,耀眼的烈焰,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香侬借着亮光瞥见了总统府的轮廓,看见大门前闪动的两个黑影和已在他左右两翼成扇形散开的其它突击队员,他们八人都脸朝下迅速卧倒,匍匐向前。

  詹尼·杜普里刚一按下发射器的开关,在第一枚照明弹呼啸着飞向天空的同时,立刻把另一只手里的炮弹丢进迫击炮筒。只听“啪”地一声,炮弹怒吼着冲上天,在照明弹的光焰中成弧形越过香侬他们的头顶,飞向总统府。杜普里接过森迪递上的第二发炮弹,借着总统府上空照明弹的光亮,等着观察第一发炮弹的弹着点。他打算用四发炮弹来校正射点,每发炮弹估计在空中飞行十五秒便可落地爆炸。弹着点校好后,他必须以两秒一发的速度进行急速射,由森迪在旁边一发发地把炮弹飞快而又有条不紊地传递给他。

  第一发校正射点的炮弹命中了总统府楼顶右前屋檐口,爆炸时腾起的火光使他看清了偏差。这发炮弹虽未能穿透屋顶,但却炸得屋顶檐槽上的瓦块四飞。他俯身飞快地旋转着迫击炮方向瞄准器的调节旋钮,将瞄准点稍稍向左修正了一点,就在空中照明弹的烈焰即将熄灭时射出了第二发炮弹。与此同时,他转身按下另一座发射器的开关,把第二枚照明弹送向目标上方。接着,他又很快往两座发射器上各装了一枚照明弹,以备再次发射之用。第二枚照明弹在总统府上空爆炸了,光亮再次罩住了整个官邸。四秒钟后,第二发迫击炮弹呼啸而至,它的弹着点倒是适中,只可惜射程偏近,落在了大门的门檐上。

  杜普里早已汗流浃背了。他手指熟练地调着炮架上的高低角度旋钮,把射程支架放低了点,将炮口的高度降下几毫米以增大射程。迫击炮的弹道和其它炮恰好相反,要想加大射程就得降低炮口高度。接着,他趁照明弹还高悬在空中的当儿,赶紧射出了第三发炮弹。第二枚照明弹还能在空中再亮十五秒钟,因而他腾出空来跑到一边,打开了气动雾笛的开关,然后扭头观看第三发炮弹的弹着点。只见炮弹越过官邸主楼,落进了楼房后面的大院,爆炸时火光冲天。虽然火光稍闪即逝,但他明白自己已完全校正好了射击精度,无须担心会不小心炸伤正在总统府前的同伴们了。

  照明弹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杜普里校正弹着点的炮弹从上空呼啸而过时,香侬和他的部下正趴在草丛中,在杜普里的试射完成前,谁也不会贸然直起身来。

  在第二发试射的炮弹爆炸后,香侬曾冒险抬头望了望,因为他估计第三发炮弹还得再有十五秒才会落地爆炸。就着头顶上照明弹的光亮他看清了总统府主楼全貌,此时二楼上有两个房间开亮了灯。在第二发炮弹的爆炸声消失后,他还听见总统府内传出一片鬼哭狼嚎,这是他在杜普里的急速射开始之前,听到的总统府内发出的第一阵也是最后一阵嚎叫。

  不到五秒钟,远处便传来雾笛刺耳的尖叫,响声持续不断,划破了沉寂的非洲夜空。一瞬间,彷佛无数死神正在凄厉地呼号着,越过港口宁静的水面,铺天盖地似地向总统府扑来。第三发迫击炮弹落地爆炸时发出的巨响,官邸内士兵们的喊叫,都被淹没在这声音之中。当香侬又一次抬起头时,发现主楼上没有出现新的弹痕,他于是判断杜普里已修正好弹着点,准确地把炮弹射进了院子。根据战前部署,杜普里只要有一发炮弹命中总统府院内就应立即开始急速射。果然,香侬耳边传来急速时炮弹出膛的低鸣,这响声夹杂在雾笛单调的尖叫中,宛如心脏在胸腔中搏动似地,那么节奏鲜明、均匀平稳。雾笛是用压缩空气作动力的,足足可以持续发音七十秒钟。

  杜普里花在急速射上的一共有四十发炮弹,需时约八十秒。香侬事先曾和他约定,无论何时,只要急速射击中出现十秒钟的停顿,他就绝对不应重新开火,以防误伤此时发起冲锋的自己人,香侬几乎是打心眼里相信杜普里肯定会照章行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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