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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十一点刚过,他来到事先安排定的那条漆黑幽深的小巷。小巷向左延伸而去,里面没有一丝光亮,两侧都是滑溜溜的高墙。小巷尽头虽然连接着大街,但却被一排拦在马路边上的那种人行护柱与街道完全隔开了,使它实际上成了一条死胡同。巷底护柱前停着一辆法国货车,高大的车厢恰好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任何可能从大街上透过来的光亮。车厢门洞开,里面空空如也。香侬朝车厢走去,来到跟前时猛地转过身来。

  和大多数斗士一样,他也总是情愿面对着敌人而不是将危险置于身后。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他,哪怕是在不得已后退时,也一定要和敌人面对着面;因为那样,至少可以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刚才,当他不顾背后的刺客,径直走向小巷深处时,不由紧张得周身汗毛直竖。假如他当时没有把握住跟着他的那个刺客的心理,恐怕他这时早已一命呜呼了。幸亏他估计对了,那个刺客只远远地在他身后空荡荡的街道上跟着,等待着会出现眼前这样一个下手的绝好机会。

  香侬扔下手中的提包和雨衣,紧盯着小巷入口处。渐渐地,一个高大的背影出现在从大街上洒进巷口的一片路灯光中。他耐心等待着,只希望不要现在就出现枪响。忽然,黑影停了下来,显然是在估计情况,分析香侬是否带着枪准备在这儿伏击他。但是,当他看清前方只是孤零零地停着一辆货车时,便放下心来。他揣测香侬把车停在这儿完全是出于审慎的缘故,这会儿只不过是回来取车罢了。

  巷口的黑影又轻轻向里移动起来,香侬此刻已能看清黑影的右手从雨衣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对着前方。虽然这人的脸笼罩在暗处,身体也只显出了轮廓,但肯定是个身高体壮的彪形大汉。这时黑影再次站住了,立在小巷中间鹅卵石的路面上,举起手枪对着香侬瞄准了几秒钟。但顷刻间,只见他握枪的手臂慢慢地低了下去,垂到身体的一侧,彷佛改变了主意。

  他那张阴影遮盖住的脸仍盯着香侬,可身体却缓缓地倒向前方,双膝跪了下来。有些射手觉得这样射击更加稳当点,香侬思忖着。但紧接着,此人惨叫了一声,身体倾倒了下去,双手撑住鹅卵石路面,手中握着的那支0.45柯尔特手枪,咕嘟一声掉到地上。慢慢地,他就像个祈祷时面对着麦加圣地的穆斯林似地低下了头,视线在这二十秒钟内头一次从香侬身上移开,转向鹅卵石路面。从他身边传来一阵血流涌到石子路上发出的轻微而急促的汩汩声。他终于松开四肢颓然趴下,像个孩子似地安静地睡着了。从他身上动脉血管里流出来的鲜血,在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上积成了一个小洼塘。

  香侬仍然倚车门而立。对面刺客高大的身影倒下后,从巷口倾泻进来的路灯光,照亮了插在刺客背部的一把匕首的四寸长黑色骨质刀柄,匕首的刀刃斜刺进他的第四与第五肋骨之间,在正中稍稍偏左的位置上。

  “猫儿”香侬抬起头来,看见灯光下另有一个又瘦又小的身影,还静静地站在距死者约有十五码外他掷出那把匕首的地方。香侬“嘘”了一声,他悄没声地踩着脚下的鹅卵石走上前来,此人正是朗加拉蒂。

  “我真担心你会下手太迟。”香侬埋怨道。

  “不会,绝对不会。自从你走出旅馆大门后,我压根儿就没让他有扣动扳机的机会。”朗加拉蒂回答说。

  货车车厢里铺着一大张塑料雨布,下面垫着一块四周有不少绳孔的防水帆布,可以很容易地穿进绳子捆成一长条,车厢里面还堆放着不少绳子和砖块。香侬和朗加拉蒂各抓着尸首的一侧,把它扔进了车厢。接着,朗加拉蒂爬进车厢,从尸首上拔出他那把匕首。香侬关好车厢门,朗加拉蒂从里面牢牢地反锁上。

  然后,朗加拉蒂从车厢爬进驾驶室,发动了引擎。他慢慢把车沿着小巷向后倒去,上了大街。当他还在起动引擎时,香侬走近驾驶室问:“你看清他没有?”

  “当然。”

  “认识吗?”

  “认识。这家伙叫雷蒙·托马德。曾在刚果待过很短一段时间,是个典型的地痞、职业刺客。不过,他技术不精,不是大头目们愿意雇佣的那种打手,倒更像是为他们自己的老板行事的。”

  “谁是他的老板?”香侬问。

  朗加拉蒂说:“夏尔·鲁。”

  香侬暗中恶狠狠地骂道:“这个狗杂种,白痴,头脑发昏的笨蛋!居然因为没有让他参加就想毁掉整个计划。”

  他息下心火来冷静地思索了一阵。得给鲁一点厉害看看,而且要让这小子从此之后再也不敢过问赞格罗这桩事,他想。

  “快上车吧。”科西嘉人催促道,汽车引擎还在低鸣着,“我想趁现在四下无人把这家伙扔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香侬拿定主意后,急促地交代了几秒钟,朗加拉蒂点点头。

  “可以,事实上我很喜欢那么办。那样,可以让那个王八羔子好好安分守己上一阵子。但你得为此破费了,五千法郎怎么样?”

  “行,”香侬答道,“去干吧,三小时后到夏佩尔车站外面见我。”

  ***

  他俩在预定时间内来到比利时南方一个叫做南特的小镇,和马克·弗拉明克见了面,三人在一起吃了午饭。前一天香侬曾给弗拉明克打过电话,对他作了一些指示并告诉了他碰头时间和地点。当天早晨,小马克吻别了安娜,带上她亲手替他准备的那只心爱的衣箱和一个饭盒上路了。饭盒里装着半条面包、一些黄油和一大块奶酪,是给他上午休息时吃的。分别时,安娜和以往一样,嘱咐他自己多加保重。

  他开着那辆货车,载着五个容量二百公升的卡斯特罗牌润滑油油桶,顺利地穿过比利时全境。一路上,谁也没有阻拦他。不过,确实也毫无找他麻烦的理由。他的驾驶执照完备,货车证件与保险书也都符合规定。

  当他们三个坐在小镇中心大街上一家咖啡馆里吃午饭时,香侬问这个比利时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境最好?”

  “明天早晨,要刚巧赶在日出之前,那时候最安静。你俩昨晚睡觉了吗?”

  “没有。”

  “那你们最好还是休息一下,”马克说,“我来照看这辆车。你们可以一直睡到午夜。”

  ***

  那一天,夏尔·鲁是另一个疲惫不堪的人。自从前一天晚上他接到亨利·阿兰的电话,说香侬已去那家饭店就餐了,他就一直在守候着“捷报”。到了午夜,本应是托马德来电话报告已大功告成的时候,却音信全无。等到凌晨三点还是没有消息,一直到日出,仍然毫无动静。

  鲁顾不上修面,百思不得其解。他深知一对一地干,托马德肯定不是香侬的对手;但他相信托马德一定会乘香侬路过某个僻街背巷去吃晚饭时,从背后干掉他。

  到了中午时,正当朗加拉蒂和香侬开着那辆此时已空了的货车,顺利地从法国北方瓦朗西安驶进比利时境内时,鲁终于憋不住了,套上裤子衬衫,乘电梯从六楼下到他住的这幢公寓大楼的门厅,看看他的信箱。

  从外表上看,信箱和平时毫无两样。这是个大约十二X九X九英吋的长方形木箱,用螺丝钉固定在门厅墙上,旁边还有二十来个其它住户的信箱。

  信箱丝毫没有留下被人开过的痕迹,否则小偷准会顺手牵羊把锁带走了。但是,他感到肯定有人开过他的信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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