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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此外,他已经找到了一项足以糊口的工作,所以他的存款至今分文未动。他稳稳当当地存着钱,在一家无人知晓的瑞士银行里,他的存款不断增多。总有一天,这笔钱将足够他买下卡尔维市那间他瞩目已久的小酒吧。

  一个月前,他早年在阿尔及利亚结识的一个好友,由于一件区区小事——私藏一只装着一打前法国陆军0.45柯尔特手枪的提箱——而下狱。他从牢房里给朗加拉蒂捎了封信,委托他“照看”一下平时和自己同居的一位姑娘。他深信这个科西嘉人绝不会有负他的拜托。这是个身材高大、生性调皮的好姑娘,原名玛丽·克莱尔,现在自称若拉,在图巴洛区一家酒吧间当夜班女招待。也许是看上了他那矮小的身材吧,她对朗加拉蒂很感兴趣。唯一使她抱屈的是,朗加拉蒂对待她的方法与她那位身陷囹圄的男友大不相同。其实身材矮小毫不妨碍他充当若拉的保护人。那些黑社会中对这个姑娘垂涎已久的好汉们,一听说朗加拉蒂这个大名,便都退避三舍了。他们无须再多领教他的厉害。

  这样一来,若拉便洋洋自得地成了拥有马赛城内最好的保护人的姑娘了。朗加拉蒂倒也满足于就此打发时光,静候下一个合同找上门来。虽说他和雇佣兵中少数几个老相识还时有连系,但由于毕竟是重操旧业,他还得靠香侬多帮帮忙给他找份合同。不过,他心里有数,他正是雇主们急于寻找的那种角色。

  刚回法国不久,巴黎的夏尔·鲁就曾找上门来,建议和他签订一个独家合同。作为交换,一俟有活干,他可以自由挑选,鲁在他面前吹嘘说自己正在酝酿着六、七项合同,朗加拉蒂信以为真,因此也就未与他人挂钩。后来,他觉得事有蹊跷,经过一番调查,才弄清鲁原来是个牛皮大王。这家伙自从一九七六年因为胳膊上中了一枪而从刚果布卡武回国后,至今一事无成。

  朗加拉蒂想到这里,叹了口气,瞟了一眼手表,一口喝干酒起身离去。已是若拉上班的时候了,他该回去护送她前往酒吧,再顺路光顾一下那家通宵邮局,看看是否会有香侬来邀他前去参加一场新战争的电报。

  ***

  慕尼黑现在的气温比起马克·弗拉明克居住的奥斯坦德还要冷。在远东、阿尔及利亚以及非洲度过的漫长岁月,使得库尔特·塞姆勒的身体变得单薄多了。这时他正打着寒噤,紧裹着齐膝长的黑皮大衣,向通宵邮局走去。他每天早晚都要来打听一番,暗自希望会收到来信或电报,给他带来消息或请他前去赴约,签订上一项新的雇佣兵合同。

  从非洲归来后,他觉得这儿的生活既无聊又枯燥。和绝大多数从军多年的老兵一样,他讨厌平民生活,痛恨身着便衣,藐视政治,心中无时不在渴望能再过那种早已习惯了的冒险生涯。重归故里丝毫未给他增添什么激奋心情。举目四顾,到处都是长发披肩、衣冠不整、懒懒散散、手中挥舞着小旗、尖声怪气地呼喊口号的青年。在这些年轻人心中,他童年和青年时代曾如此神往过的那种为祖国、为领袖而奋斗献身的伟大思想,早已荡然无存,至于那种军队生活所带来的纪律严明的特色,更是杳无踪迹。

  和眼下的日子相比,即使是在地中海上混过的那段走私生涯,也要强似百倍。那种行业虽说也过于轻松、懒散,但至少还有事可做,在策划、执行,完成各种行动,还有一种神秘的冒险感。当他座下的快艇载上两吨美国香烟,疾驰向意大利海岸时,至少可以想象着自己又回到了湄公河三角洲,正和外籍军团的士兵们一起,扫荡着帅明河上的盗匪。慕尼黑给他带来的只是愁闷。他整天沉溺于烟酒之中,间或也逛逛妓院,意志消沉到了极点。

  那晚去邮局又白跑一趟。但翌日凌晨等他再来时,情景将会完全不同。因为此时香侬的电报正穿过黑沉沉的欧洲上空,飞向慕尼黑。

  ***

  当天下午,马克·弗拉明克便从奥斯坦德来了电话。比利时的电报传递真是优秀绝伦,一直要持续到夜间十点。香侬在电话中简单地告诉弗拉明克,次日上午开车到布鲁塞尔国际机场迎候他,并且说明了他的班机航次。

  假如有谁想要开个保密但又合法的银行账户,与大肆宣扬、家喻户晓的瑞士银行系统相比,比利时银行的优越性还要大得多。虽说它们远非德国银行资本雄厚,实力强大;也不如瑞士银行中立;但是比利时银行却提供了各种便利条件,保证顾客能无限额地将金钱转进、提出而不受政府的控制和干预;而且它们在保密方面也毫不比瑞士银行逊色。这就是为什么比利时、卢森堡以及利希腾施泰因的银行能不断吃掉瑞士银行的地盘,稳步扩大业务的秘诀。

  次日上午,香侬坐着马克·弗拉明克开的车驰向一家比利时银行——克雷迪特银行。这家银行位于布鲁日市,距布鲁塞尔国际机场有七十分钟的汽车行程。

  显而易见,大个子比利时人心里好奇极了,但他丝毫不动声色。当他们驱车赶向布鲁日时,香侬只是简要提了一下,他已弄到一项合同,尚需一些人手帮忙,不知弗拉明克是否有兴趣?

  小马克示意说,他当然对此很感兴趣。香侬又进一步向他解释,现在还不能多说这究竟是项什么性质的合同,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项行动不仅仅只是冲冲杀杀,而一切都需要他们新砌炉灶,自己动手。他除了按正常标准给每个参加人员每月发一千二百五十美元的工资外,另加今后三个月内的一切开支。参加人员在头两个月不必离家,只需在欧洲范围内冒上几小时的风险。当然,严格说来,这趟冒险不应属于雇佣兵份内的事,可他们不得不干啊。马克一听此话,咕哝起来:“我可不愿去砸银行,”他说,“那种钱我向来不要。”

  “根本不是那码事,而是把几支枪私运上船。这件事只能由我们自己干。船一开,剩下的事就全在非洲干了,是去过过枪瘾。”

  马克咧嘴笑了。

  “是一场长期战争呢,还是一次突然袭击?”

  “一次奇袭。”香侬答道,“听着:事情一旦最后确定,马上就会签订一项长期合同。我现在还不能许诺,但看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而且任务完成后,报酬一定非常优厚。”

  “那好,我干。”马克同意了。这时,他们驶进了布鲁日的中心广场。

  克雷迪特银行的总行设在弗拉曼街五十号。这条街很窄,路两侧挤满了一幢幢十八世纪弗兰芒式风格的房屋,一派异国情调。房子都维修得完好如新,绝大部分都已把临街的底楼改成了商店。然而,上面几层却还多少保持着原来的风貌,房檐上的彩色绘画像是出自某位古代艺术大师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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