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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物的艺术(15)


  我把那块木板从其维多利亚时期的框子中取出,做了一番潜心研究。毫无疑问它是白杨木而且相当陈旧。在它的边缘,我发现了古代乳香或胶水痕迹,表明它很可能是一块碎片,是从一幅大得多的诸如祭坛画碎开后的一个部分。

  我从那块木板的后部取了一点小碎片,以测定其年代和可能的原产地。你知道树木年代学不适用于白杨树,因为这种树与橡树不同,它没有年轮以表示所经历的岁月。然而,现代科学还有其它方法可对其进行测定。

  我已经证明了这片木头与十五和十六世纪的那些意大利木材相一致。在一台分光显微镜下的进一步观察,揭示出由那位锯木工使用的十字锯子锋口所留下的微小的裂口和切口。锯条锋口上的一处细微的不规则状态,造成了雷同于在该时代和该地区的其它作品上所发现的痕迹,又一次与十五和十六世纪的意大利作品相一致。

  两只死鸽和一支猎枪的这幅维多利亚时期作品,毫无疑问是在很早的时期创作的。我从颜料中取了一片小碎块,测定了其下面的画不是用油,而是用蛋白胶水调和的。

  在从蛋白胶水中取了一片更为微小的颗粒之后,对它进行了光谱分析,我发现它揭示了那个时期几位大师所使用的确切的调味料混合。最后,我对这幅画进行了X光扫描以测定下面的内容。

  下面是一幅用蛋白胶水调和颜料的油画,而且只是由于那个匿名的维多利亚时期的破坏者所实施的厚重的涂抹,才掩盖了其清晰度。

  背景是所提到的那个时期的一处乡间风景,包括几座平缓的山丘和一座独立的钟楼。中景似乎有一条土路从一处浅浅的山谷里出现。

  前景只有一个单一的人物,显然是可在《圣经》中找到的那一类人物,眼睛直直地盯着观赏者。

  我无法确定该作品的作者,但你现在手头上秘密拥有的也许是直接来自于那个时期和那个地方的齐玛布·杜奇奥或者乔奥托的一件杰作。

  ——你诚挚的,斯蒂文·卡本特

  佩里格林·斯莱德呆坐着,那封信摊放在他面前的那张小桌子上。齐玛布……哦,天哪。杜齐奥……耶稣流泪了。乔奥托……该死的地狱火。

  他左眼附近的那个神经性痉挛又开始跳动了。他用一只手指头去按住颤动。他不知道他该怎么办。

  他想起来索斯比拍卖行的最近两项发现(都是对他相当程度的打击)。在苏福克海岸边一座庄园内的一只装潢精美的大橱里,他们的其中一位评估师就发现了这么一块木板,并鉴定它是出于一位名家的手笔。结果那是齐玛布的作品,是其中最稀有的,卖了几百万英镑。

  就在近期,另一位索斯比职员对霍华德古堡的内部进行了评估。在一个被忽视了的、低档次的画作夹子里,他发现了画有一位用双手抱头的悲痛欲绝的妇女的作品,要求对此做出更为专业的鉴定。这幅无疑是三百年前的画作,原来是由米开朗基罗所创作。询问价格?八百万英镑。而现在,似乎他也拥有了伪装成两只死鸽的无价之宝。

  显然,再与雷吉·范肖连手搞一次骗局是行不通的。把初级专业技术人员本尼·伊文思甩掉是一回事。阿兰·利·特拉弗斯完全是另一种人。董事会会听信阿兰,即使在机场寄出的那封信他也许没有副本。不管怎么说,再也不能使用范肖了。艺术界并不是那么容易受骗上当。

  但他可以并愿意使自己出名,还能使达西大厦恢复往日的荣耀。如果这种举措不值一份六位数的圣诞奖励的话,那么没有其它东西会值得。在一个小时之内,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坐进他那辆本特利轿车的方向盘后面,向着伦敦疾驶而去。

  图画储藏室里空无一人,他可以静下心来慢慢查找,直至找到那份标号为F608的物品。透过泡沫孔塑料包装,他能够依稀分辨出挂在一只钩子上的两只死鸽的形状。他把那幅画带到自己的办公室以作进一步的观察。

  天哪,当他在办公室里注视着它时,他想道,可它实在是丑陋。然而,在它的下层……显然,不能把它拿到大厅里去拍卖。应该先由达西大厦把它给买下来,然后才是偶然被发现。

  问题在于卡本特教授。那是一位正直的人,肯定会把自己的报告留下一份副本存档备查。如果一位不幸的平民,即那幅涂鸦画的原主人,在受到了某位佩里格林·斯莱德的欺骗时,是会勃然大怒的。

  另一方面,他也没说藏在内层的画肯定是一幅杰作,只不过是也许。与一家拍卖行竞争赌博是没有规则的。赌博有风险,也不会永远取胜。所以,考虑到还缺乏肯定,如果他向主人提供一个公平的价格……

  他在计算机里查询卖主记录,追查到了在苏福克郡萨德伯里的哈米什·麦克菲,还有一个地址。斯莱德写了一封信,贴上邮票后寄出了,表示愿向那位悲惨的麦克菲支付五万英镑以购买他的祖父的那幅“最感兴趣”的作品。为使这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还附上了他的手机号码作为连系的手段。他坚持那个傻瓜会同意,这样他将亲自把支票送往萨德伯里。

  两天之后,他的电话响了。线路上是一个操着浓重苏格兰口音的人,而且说话火气很大,似乎受到了冒犯。

  “我的祖父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斯莱德先生。他在世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但梵谷那时候也是一样。现在我相信,在见到他的作品时,这个世界是会承认真正的天才的。我不能接受你的报价,我要报出我自己的条件。我祖父的作品应该出现在下个月初你们的维多利亚时期大师作品的拍卖会上,不然我就把它撤回来拿到克里斯蒂拍卖行去。”

  当斯莱德放下电话时,他在颤抖着。梵谷?那人有毛病吗?但他没有选择。维多利亚时期的杰作拍卖活动已定于九月八日举行。修改目录已经太晚了,目录已经付印了,再过两天就可印刷完成。那些鸽只能以后添加上去了,这也不是不平常。但他留有自己信件的副本和给麦克菲的报价,还对最近的电话录了音。以五万英镑的报价去抚慰卡本特教授是远远不够的,而达西董事会将会全力支持他去抗击以后发射过来的任何高射炮火。

  他将不得不为达西大厦购买这幅图画,那将意味着在大厅里要有一位投标人,其一切举动都要确切地按吩咐去做,但看上去又不能像是一名达西的高级职员。他将使用伯特伦,那是一位搬运工领班,马上就要退休了,经过四十年的工作是绝对忠心耿耿的,且有喜欢偷听别人谈话的名声。但能够服从命令。

  在电话的另一头,特鲁比·戈尔已经放下听筒,转向本尼。

  “亲爱的小伙子,你是否真的明白你在干什么?五万英镑可是一笔巨款呢。”

  “相信我。”本尼说。他的话比他自己心里的感觉更有信心。他每时每刻都在祈求斯莱德太贪心了,以致不会去把他的打算告诉正直诚实的卡本特教授。

  到月底时,所有的高级职员都返回了达西大厦。为九月八日维多利亚时代杰作的大甩卖活动的准备工作全面展开了。

  九月

  那一天,佩里格林·斯莱德把自己打算的那件事情保持着沉默,并由衷地发现阿兰·利·特拉弗斯也是一位守口如瓶的典范,甚至根本没有提及那件事。然而他们每次在廊道里相遇时,斯莱德都会向他露出一副灿烂的笑脸。

  利·特拉弗斯开始担心了。以前他常常认为这位副董事长太浮夸了一点,也曾听说过人到中年的男士因婚姻单调乏味而偶尔在外面搞同性恋的事例。作为有四个孩子的他,诚挚地希望斯莱德没有瞄上他。

  八日上午,达西大厦拍卖大厅里响起了通常的那种激动的嗡嗡声,那是肾上腺素的冲动,是对美术界为鉴别糟粕而做出的辛勤劳动的一种补偿。

  斯莱德已经关照那位令人尊敬的搬运工领班早点到来,并向他交待了所有细节。在为达西大厦服务的岁月里,伯特伦已经看见大厦的所有权发生了五次变化。作为一名刚从军队转业的年轻人,他继承父业当上了一名搬运工。他曾经参加过达西老先生的退休送别派对。达西先生是一位真正的绅士,当时即使是新参加工作的搬运工也被邀请参加了他的派对,但这是最后一次全体参加的活动。后来的管理层再也没有这样款待过他们这些普通职员。

  伯特伦是大楼内最后一位戴着圆顶硬礼帽工作的人;他曾经在廊道里搬运过总值几十亿英镑的艺术品,从来没动坏脑筋去做过手脚。

  现在他坐在他那间小小的办公室里,把一杯又一杯的茶穿过他那海象般的大胡子喝进嘴里。他接到的命令很简单。他将穿着他那套蓝色哔叽呢西服坐在大厅后部,手里拿着一块投标牌子,而且他只为一件作品投标。这样他不会错误地为任何其它静物画去投标,已经让他看过了挂在钩子上的那两只死鸽。他已经被告知要记住作品的题目是《游戏猎物》,斯莱德先生已经告诉他要注意斯莱德的脸部表情。如果斯莱德要他投标,他还在犹豫时,斯莱德将很快眨巴一下左眼,那就是要这位老雇员举起手中牌子的暗号。伯特伦去泡来一杯茶,第四次去了厕所。斯莱德所需求的最后一件事是在关键时刻看到他的傀儡离开现场走进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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