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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6)


  “另一个人呢?那个优雅的人?”

  “我想我见过他,”帕尔弗里说,“头等舱,ZK座位。”他翻动着旅客名单,“是雨果·西摩先生。”

  “我们先把这事确定下来,”机长说,“悄悄地巡游到头等舱和商务舱去。寻找毛毯下面露出来的奶油色丝质西装裤。在衣柜里核查可与此相配的一件奶油色丝质西装。”

  帕尔弗里点点头走下楼梯去了。法龙打电话要了一杯很浓的黑咖啡,并检查了飞行的事况。

  在九个小时前起飞时把航路输入的飞行管理系统,保证了快鸟十号按时航行在正确的航线上。系统显示客机正飞越在希腊上空,过四个小时即可降落。这时候是伦敦时间凌晨二点二十分,希腊时间凌晨三点二十分,外面仍是漆黑一片。机身下方有一些破碎的云块,偶尔显露出几丝亮光,头顶上方星光灿烂。

  阿德里安·法龙的公民责任心,不比他旁边的那个人强,肯定不如他在经济舱里载运的那个匿名旅客,但他有点犹豫不决。那张纸条并不意味着他的飞机正处于危险之中,因此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去理会它。

  但麻烦在于,英国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下面设有一个安全委员会,而他是该委员会的副主席。如果在希斯洛机场里发现了任何疑点,如果无论是西摩或者多诺万因触犯法律而遭警方或海关拘押,而且传出来的话是关于这两个旅客他曾经得到过专门的警报但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那么他将很难为自己做出辩解。这使他感到忧虑。当希腊国土向后退却让位给前方的巴尔干国家时,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哈利·帕尔弗里已经见过了那张纸条,更不用说把它写下来的那位“尽责的公民”了,如果在希斯洛机场发生了任何事,谁又会保持沉默为他撑起一顶保护伞呢?所以最好是采取安全措施免得到时候说对不起。他决定拍发一份不致引起恐慌的预警无线电报,不是发给海关,而是发给此刻正在希斯洛机场的漫漫长夜里值班的哈欠连天的公司调度员。

  在公开频道上发送信息无疑等于是在告诉正朝希斯洛飞过去的一半飞行员,而此时至少有二十多架飞机在飞往伦敦,因此这么做他或许是在《时报》上刊登一份广告。但英航的客机上装有一台叫ACARS的小仪器。

  ACAHS即飞机通讯、联络和报告系统,能相当机密地使他向在希斯洛的英航调度处发送一份信息。此后这个球就从他那里踢出去了。

  乘务主任从下面的客舱回来了。是雨果·西摩,他说,毫无疑问。好,法龙说,并发出了他的简短的信息。这时候,他们正在飞越贝尔格莱德上空。

  比尔·布特勒没在四点半被闹醒。四点差十分时,电话响了。是在希斯洛机场四号航站楼的他的值班人员打来的。他边听电话边把双腿从毛毯里伸出来,他完全清醒了。二十分钟后,他已经坐进汽车,边行驶边在计算了。

  他知道所有关于诱骗和匿名控告的事情。它们差不多是书中记载的最古老的诡计。先是从市内某处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打来匿名电话,检举在一架飞过来的飞机上的某个人是一名走私者。

  海关不可能对这个电话置之不理,尽管他们也许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肯定那个被描述的游客只不过是在机场离港大厅里被发现和指定的一个清白无辜的人。而打电话者则是以伦敦为基地的一个犯罪帮派的成员。

  那个被描述的人将会被拦截,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个真正的走私者则未经察觉地溜走了,看上去如同早晨的露水一般清白无暇。

  但是由飞机机长发过来的一次警告?那倒是新的。来自于他的其中一名乘客的一张纸条?两名旅客被检举行动可疑?布特勒开动脑筋试图透过所有这些现象与那个人进行斗智。这事有可能只是那人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把一块石头投进了一池平静的水中。

  他在四号航站楼停好车,信步走进了这座几乎是空荡荡的建筑物。这时候是四点半,十几架刷着英航标志的巨型喷射式客机,正分别从非洲、远东和美洲飞往这座几乎是被英航独占了的航站楼。两个小时之后,这个地方将会重新人声鼎沸。

  下午六点钟从纽约、华盛顿、波士顿和迈阿密起飞的航班,经过七小时的顺风飞行并加上五个小时的时差,将会遇上从东方飞过来的经十三个小时飞行又减去七个小时时差的那些航班。在从上午六点至六点半的几十分钟之内,第一批走下飞机的旅客将会形成一股潮流。他的缉私队的十名队员,已经在从伦敦附近郡县穿越黑暗的公路朝着四号航站楼赶过来。布特勒需把他的人员布置在下飞机的廊道、护照检查处和海关大厅等各个部位。他最不愿意接受的是“漏网”的结果。

  那种事情以前曾经发生过。一名确切地知道自己的行李箱里装着什么物品的走私连络员,因吓破了胆而不去提取那件行包。行李大厅里的皮带机一圈又一圈地旋转着,海关关员一直注视着,但最后的那个旅行箱就是没人认领。至于那个连络员以后如何去面对一个痛苦而愤怒的下层社会头目则是他自己的事情,有些人无疑会因此而性命难保。布特勒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无人认领的箱包。他要的是人赃俱获。

  按照西德雷顿的指令,快鸟十号正在飞越英吉利海峡,向着苏福克海岸逼近。它的航向是要使它抵达机场的北方,然后是一次长长的缓慢的向左转向,以使它从西方对准并接近主跑道。

  在飞行甲板上,阿德里安·法龙回到了左边的驾驶座里,倾听着从西德雷顿发过来的指示。七四七客机正下降至一万五千英呎的高度,法龙可以看见伊普斯威奇的灯光在向他们漂移过来。

  他的两名大副中的其中一名递给他一份从ACARS收到的信息。它有礼貌地请求在客机停稳后一打开舱门时即由乘务主任把那封神秘的信件递交给地勤人员。法龙厌烦地哼了一声,从他的衬衫口袋里取出那两张折迭起来的纸,递给了那位大副,并转达了给乘务主任哈利·帕尔弗里的指示。这时候他们越过了海岸,时间是六点零五分。

  在三个客舱里,降落前的那种期盼的气氛出现了。电灯已经大放光明,早餐盘子已经撤走并堆置起来,录像播放已经停止了。现在客舱乘务员们全都穿上制服,并在头等舱和商务舱里为乘客递送外套了。靠窗座位的旅客在观看从他们身下掠过的一串串灯火。

  雨果·西摩先生从头等舱洗手间里出来了,他刚刚剃过胡须,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显得干净整洁,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名贵香水的味道。回到他的座位后,他整了整领带,扣上背心的纽扣,接过来他那件奶油色的丝质西装,把它在膝头上折迭起来留待以后穿上。他那只鳄鱼皮公文箱放在他的双脚中间。

  在经济舱里,那位加拿大嬉皮上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很想抽一支香烟。由于坐在走廊边,他不能够去舷窗边张望,他也没有去尝试。

  在后面四排座位里的希金斯一家人已经完全苏醒了,他们已经做好了着陆的准备。坐在父母中间的朱莉正在耐心地告诉普基布娃娃,她即将在新的家乡里要见到的所有迷人的景象。希金斯夫人正在把她的最后一件随身用品装进她的旅行包里。喜爱整洁的希金斯先生已经把他那只塑料公文包放在了膝盖上,双手迭放在上面。他已经尽了他的义务,心里感到舒畅了。

  座椅背上的那架白色小飞机最终弯过来直至它的鼻子指向了希斯洛机场。接下去的数字显示离降落只有二十英哩路程。这时候是六点十二分。

  从驾驶舱里,飞行员们能够看到他们身下仍然漆黑一片的伯克郡田野以及把温莎城堡照得通亮的那些灯光。起落架放下来了,翼襟按次序伸展出来,形成了所需的二十五度角度。对地面上的某个观察者来说,快鸟十号显得正在飘移,几乎一动不动,在掠过最后的几英哩距离;实际上,它还在一百七十节的航速飞行,但正在减速和下降。

  阿德里安·法龙又查核一遍所有的仪器仪表,确认了希斯洛机场塔台允许他降落的指令。在他的前方,一架从迈阿密飞过来的波音飞机刚刚滑过跑道,而在他身后的十英哩处,是一架从波士顿出发的西北航空公司的客机。但它们的乘客将在三号航站楼下飞机。对于英国航空公司专用的四号航站楼,他将是早晨抵达的第一架客机。当他的机翼掠过威尔什哈普水库上空后,他把高度降到了一千英呎,且把航速降至一百三十八节的着陆速度。六点十八分,快鸟十号降落了。

  十分钟后,阿德里安·法龙让这架巨型喷射式客机最终停在了那台移动式旅客登机桥的旁边,拉上停机制动器后让大副关去引擎。电力供应由主引擎转为辅机,导致了舱内灯光的一秒钟的闪烁,然后又大放光明。在他的身下机首的客舱乘务员们注视着旅客登机桥呜呜呜叫着向他们靠近,当它接上客机的外壳时,他们拉开了舱门。

  站在外面的是身穿机场工程技术人员连衣裤的一位年轻人。他发现哈利·帕尔弗里后扬起了一条眉毛。

  “乘务主任?”

  “你来接取那封信吗?”

  年轻人点点头。帕尔弗里把那两张折迭的信纸交到他的手心里后他就离开了。乘务主任转身朝等在他身后的头等舱旅客绽出了他那训练有素的笑容。

  “再见,先生,欢迎你们乘坐本航班。”

  他们开始鱼贯地从他身边走过。第八个要走下飞机的是那位不像是会干坏事的雨果·西摩先生,他那整洁的外表显示出他绝对是一个高素质的人。哈利·帕尔弗里真诚地希望后面的某个傻瓜没有使他造成任何不便。

  头等舱之后是商务舱旅客,有些从后面过来,另有些从上层客舱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波音客机里的众多经济舱乘客全都站起来了,互相在挤来挤去,即使只剩十分钟的等待时间他们也已经急不可耐,如同畜栏里的牛羊渴望着早点获释。

  在这个时刻,移民局大厅的各个卡口空荡荡的,护照检查官们守在他们的柜台后面等待着人海的到来。大厅一边的上方有一块幕墙玻璃,是双向透光的,后面是一个房间。比尔·布特勒站在那个房间里朝下面观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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