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弗·福塞斯 > 上帝的拳头 | 上页 下页
一一九


  不久,蜡烛的芳香和《奴隶合唱曲》的柔和的节拍开始荡漾在公寓里面。

  这套公寓,诚如几星期前闯进去过的内维奥特特工组所告诉他的:非常干净、非常整齐、极端整洁,是一个大惊小怪的女人独自居住的寓所。

  菜做好了后,爱迪丝连声道歉地端了出来。卡里姆品尝了一下,宣称这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道菜。这使她更加窘迫了,但同时使她欣喜万分。

  他们边吃边谈话,谈论文化,谈论去参观舍恩布隆宫、去观摩在霍夫莱斯勒的传说中的利比泽纳马、在约瑟夫斯广场霍夫堡里面的西班牙骑术学校的计划。

  爱迪丝的吃饭方法与她做任何其它事情一样——准确,像鸟一般地一小口一小口啄着吃。她把头发像往常一样拢在后面,在脑后编成一个古板的发髻。

  卡里姆已经关去了餐桌上方那盏明亮的电灯,现在在烛光下,他显得黝黑英俊、彬彬有礼。他一直在给她的杯子添加葡萄酒,于是她喝下去的酒比她允许自己偶尔喝一杯的量大大超过了。

  晚餐、葡萄酒、蜡烛、音乐和她的年轻的朋友的陪伴,慢慢地瓦解了她的心理防线。

  盘子吃空后,卡里姆俯身向前靠了靠,凝视着她的眼睛。

  “爱迪丝?”

  “嗯。”

  “我可以问你一句吗?”

  “你想问就问吧。”

  “你为什么要那样把头发拢到后面呢?”

  这是一个鲁莽的提问,涉及个人的习惯。她的脸羞得更红了。

  “我……一直把头发做成这个样子。”不,这话不对。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她追忆起来,与霍斯特在一起时,她的头发披在肩上,浓密的棕色长发,那是一九七〇年夏天;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她的头发迎风飘拂过,那是在卢森堡施洛斯公园的一个湖上。

  卡里姆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到她背后。她的心中涌上一阵惊慌。这是荒谬的。熟练的手指把那把龟壳形木梳从她的发髻里取了下来。必须加以制止。她感觉到发夹销被抽了出来,她的头发散开来,披落到了她的背后。她身子僵硬地坐在那里。那些手指又抬起她的头发拉到前面来,使之落到了她的脸庞的两边。

  卡里姆站到了她的旁边,她抬头去看他。他伸出双手微笑了。

  “这样就好了,你看上去年轻了十岁,也更漂亮了。让我们坐到沙发上去,你挑一张最喜欢的唱片放到唱机上去,我去煮咖啡,好吗?”

  没等人家同意,他就抓住她的一双小手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放下一只手后,他领着她走出凹室进入了客厅。然后他转身走向厨房,一边放开了她的另一只手。

  感谢上帝他没有乱来。她全身都在战栗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应该是柏拉图式的友谊。他还没有触摸她,还没有真正触摸她。当然,她绝不会允许那种事情。

  她从墙上的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脸色鲜红,长发披肩,遮住了她的耳朵,为她的脸庞饰上了边框。她认为她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二十年前所知道的一个姑娘的倩影。

  她在自己身上拧了一下,选了一张唱片。她所敬爱的史特劳斯,她熟知他的华尔兹舞曲的每一个音符,《南方的玫瑰》、《维也纳森林的故事》、《滑冰者》、《蓝色的多瑙河》……谢天谢地,卡里姆在厨房里没看到在她把唱片放到唱盘上去时差一点把唱片掉下来。他似乎在厨房里干得正高兴,很容易地找到了咖啡、水、滤器和砂糖。

  当他走过来与她坐到一起时,她让到了沙发的最边远处,双膝并拢,手端着咖啡杯,搁在膝头上。她想谈谈关于下星期音乐节上的音乐会,可是话到嘴边没能说出来。于是她改喝咖啡。

  “爱迪丝,请不要怕我。”他喃喃地说,“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吗?”

  “别傻了,我当然不害怕。”

  “好,因为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这你是知道的。”

  朋友?是的,他们是朋友,是基于对音乐、艺术、歌剧和文化的共同爱好的友谊,肯定不会有其它感情了。朋友与男朋友只有一步之差。她知道银行里其它女秘书拥有丈夫或男朋友,看到过她们赴约会前那种激动的模样和第二天上午在银行大厅里的欢笑,并对她孤身独处深为惋惜。

  “那是《南方的玫瑰》,是吗?”

  “是的,当然是的。”

  “我想,这是所有的华尔兹中我最喜爱的乐曲。”

  “我也同样。”这就好了,话题回到了音乐上。

  他从她的膝上拿起她的咖啡杯,把它放在一张小桌子上,与他的那个杯子放在一起。然后他站起身,抓住她的双手把她拉了起来。

  “干什么……”

  她发现她的右手已经被握在了他的手中,一条强有力的手臂搭在了她的腰上。他们在家具之间那一小块松木地板上开始轻柔地旋转起来,跳起了一支华尔兹舞。

  吉迪·巴齐莱肯定会说:快上呀,小伙子,别再浪费时间了。可是他知道什么?他知道个屁。首先是信任,然后才会是爱慕。卡里姆把他的右手恰如其分地搭在她的腰肢上。

  相互间保持几英吋的距离,他们随着乐曲翩翩旋转。卡里姆把他们那两只握紧的手拉近了他的肩膀,并用右臂把爱迪丝揽近了他的身体。这种动作是微妙的、渐进的、难以察觉的。爱迪丝发觉自己的脸靠上了他的胸膛,于是只得把脸转向侧面。她那小小的胸脯抵住了他的身体,她能够再次感觉到那种男人的气息。

  她朝后退了一点。他放松了她的腰肢,又放开了她的右手,用自己的左手抬起她的下巴,然后他吻了她,边跳舞边接吻。

  这不是一种淫荡的吻。他抿着自己的嘴唇,也没去顶开她的双唇。她的心绪在翻滚着各种情感:一架飞机失控了,旋转着跌落下来,抗议的浪潮升上来又落下去。银行里、格穆利希、她的名声、他的年轻、他的外国人身分、他们的年龄、那温暖、那葡萄酒、那气息、那力量、那嘴唇……音乐戛然而止。

  假如他还做出了其它事,她肯定会把他赶出去。他让自己的嘴离开了她的双唇,把她的头轻轻地扳过来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就这样,他们在静谧的公寓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好几秒钟。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