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弗·福塞斯 > 上帝的拳头 | 上页 下页


  梅贝拉·沃克坐在她丈夫旁边,激动地注视着在午时的太阳照耀下闪闪发光的黄褐色沙漠。雷·沃克的双眼一直盯视着前方的道路。干了一辈子石油的他以前见过沙漠。“见过一处,见了全部。”当他的妻子又一次对她感到新鲜的奇景发出惊叹时,他咕哝着这么说了一句。可是对于梅贝拉·沃克来说,这一切都很新鲜,她欣赏着她的为期两周的阿拉伯湾(以前曾被叫做波斯湾)之行的每一分钟。

  他们是从北部的科威特开始的,驾着公司借给他们的那辆越野吉普朝南穿过卡夫吉和哈巴尔进入到沙特阿拉伯,经过水堤路驶入巴林,然后折回下行经卡达抵达阿联酋。每到一处,雷·沃克都对公司的办事处做一次随随便便的“检查”——这次旅行的表面理由。而她则带上办事处的一名向导去游览当地的景色。她觉得自己非常勇敢,因为当她行走在那些狭窄的街巷里时,只有一名白种男子相伴。她所不知道的是,她在任何美国城市里都会比海湾的阿拉伯地区更为危险。

  这是她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离开美国的出国旅行。她羡慕那些阿拉伯宫殿和清真寺尖塔;她惊叹在黄金市场陈列着的那些无穷无尽的金饰品;她敬畏老市区里在她身边晃来晃去的黑肤色面孔和他们的五颜六色的衣袍。

  她已经对每一个景色和每一个人都拍了照片,这样她就能把她所到之处的见闻向家乡女士俱乐部的姐妹们报告。她已经听从了公司驻卡达办事处代表的警告,即对生活在沙漠里的阿拉伯人拍照时如未得到对方同意一定要当心,因为有些人仍认为被人拍照会被摄走部分灵魂。她时常提醒自己,她是一个快乐的女人,且有许多事值得快乐。在高中一毕业即与已持续约会两年的男朋友结了婚。她发现自己嫁给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好男人:他在当地的一家石油公司工作,当公司扩展时他一步一步得到了提升,现在已经是一名副总裁了。

  他们在特尔萨郊外有一座漂亮的房子,在北卡罗莱纳州的大西洋与帕姆利科湾之间的哈特勒斯另有一座沙滩屋,供夏季度假时用。婚后三十年以来夫妻恩爱,并有一个儿子。现在由公司出钱让他们去阿拉伯湾观赏异域的风土人情。

  “这条路不错。”当他们驶上一个山丘时她评论说。伸展在他们前方的沥青路在闪闪着发出亮晶晶的微光。如果说车内的温度是华氏七十五度的话,那么外面沙漠里的气温是一百度。“应该这样,”她的丈夫咕哝着说,“是我们修建的。”

  “公司吗?”

  “不。是山姆大叔,没错。”

  雷·沃克在传述信息时,有加上没错这个词语的习惯。

  年近六十岁,雷·沃克即将过上领取一份丰厚的退休金和持有一些优绩股权的退休生活。这次公司向他提供了一个坐头等舱去海湾沿海地区“检查”各驻外机构工作的为期两周的旅行。尽管他以前从未去过那些地方,但他不得不承认他没有像妻子那样着迷,为了她的缘故,他还是很高兴的。

  他个人打算在阿布达比和杜拜结束此行,然后登上一架经伦敦直飞美国班机的头等舱。至少他可以买到一大杯冰镇的百威啤酒而用不着急急忙忙跑到公司的办事处去喝了。伊斯兰教的教义对一些人来说倒是很好的,他冥想着,可是在科威特和沙特阿拉伯的最高级的宾馆住过并被告知他们是绝对禁酒之后,他不禁为禁止一个人在大热天喝啤酒的宗教而感到不可思议。他全身穿戴着沙漠地区石油人的装束:长统皮靴、牛仔裤、宽皮带、衬衫和斯台森草帽——其实他并不需要这样打扮,因为他实际上是一位主管质量控制的化学工程师。

  他看了一眼里程表:到阿布达比的岔路口还有八十英哩。

  “我要方便一下,宝贝。”他低声说。

  “那好吧,你要小心,”梅贝拉警告说,“外面有蝎子呢。”

  “可是牠们跳不上两英呎高度。”他说,忍不住对自己的玩笑哈哈大笑起来。小便处被一只弹跳力很高的蝎子蛰一下——回去被公司里同事知道后会让他们笑掉大牙的。

  “雷,你这个人真拿你没办法。”梅贝拉说着也不禁被引笑了。沃克打了一下方向盘,把兰姆吉普车开到空旷的公路的旁边,车门打开时迎面扑来的热浪如同是打开了鼓风炉门。他钻出汽车,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以尽量保持内部的凉爽。

  当她的丈夫走向附近的沙丘去方便时,梅贝拉继续坐在前排的旅客座上。然后她朝挡风玻璃望出去,并轻轻地说了一声:“哦,天哪,你看那边。”

  她伸手取来照相机,打开车门,慢慢地下到了地上。

  “雷,我给他拍照他会介意吗?”

  “当心点,宝贝。是谁呀?”

  那个贝都因人正站在她丈夫对面的马路边,显然是从两个沙丘之间走出来的。刚刚还没在,现在就在那里了。梅贝拉站在汽车右前轮的挡泥板旁,手里拿着相机,正举棋不定。她丈夫转过身来,拉上了裤襟的拉链。他盯着公路对面的那个人。

  “不知道呀,”他说,“估计不会介意。但不要太靠近。说不定身上有跳蚤。我去把汽车发动起来。你快点拍好照,如果他恼怒了,你就跳上车。快点。”

  他爬上司机座,发动了汽车,同时也驱动了使人感到舒适的空调。

  梅贝拉·沃克向前走了几步,举起了手中的照相机。

  “我能给你拍一张照片吗?”她问,“照相机?照片?咔嚓——咔嚓?回家后放进相册里?”那人只是站在那里凝视着她。他那曾经是白色的罩袍已经沾满了污渍和尘土,从他的双肩下垂到他脚边的沙土上。那条有红白斑点的茶巾被用一根由两股搓成的黑带子系着盘在头上。其垂下来的一只角被塞进了对面的太阳穴下,这样把他的脸从鼻梁以下全遮住了。在有斑点的茶巾布之上,那双黑眼睛在注视着她。她所见到的那人的前额上的一小片皮肤和眼睛在沙漠的反射下发出棕色的光泽。她已经为家里的相簿拍了许多照片,但还没有一张一个贝都因部族的游牧民站在沙乌地广袤的沙漠里那样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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