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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在位于莫斯科市伏龙芝大街的国防部中,尼古拉·克伦斯基元帅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接了紧急电话,他使用的是连通苏联空军司令部的电话线路。

  “在哪儿?”他大声喊道。

  “正飞越波兹南的上空,”对方答道,“离柏林有三百公里。十五分钟的航程。”

  元帅仔细地盘算着。这可能是维希纳耶夫所梦寐以求的丑闻。至于应该怎么办,那是毫无疑问的。“图波列夫”号客机连同全部旅客和机务人员应该被击落。随后公布的说法将是:飞机劫持者从机舱内部打枪时子弹击中了一个主油箱。在以往的十年中,这样的事曾两度发生。

  他发出了命令。在此之后五分钟,“米格”战斗机的飞行队长倾听着,与客机的翼梢相隔一百米远。

  “如果你这样说的话,上校同志。”他对他的基地司令员说道。二十分钟之后,那架客机飞越了奥得河-尼斯河边界,开始降低高度向柏林飞去。当客机降下飞行高度时,“米格”战斗机作了漂亮的离队俯冲姿态,在天空中向下滑行朝基地返航了。

  “我必须告诉柏林,我们要进场了。”鲁登科机长向米什金央求道。“如果跑道上停放着一架飞机的话,我们到头来会烧成一团火球。”

  米什金凝视着前方寒冬时节出现的那种灰蒙蒙的云层。他以前从来没有乘过飞机,但机长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很好,”他说道,“开口说吧,告诉滕珀尔霍夫你马上要进场。不要提出请求,只是直截了当地说明情况。”

  鲁登科机长是在打他的最后一张牌,他向前倾着身子,调整了波道选择转盘便开始讲话。

  “滕珀尔霍夫,西柏林。滕珀尔霍夫,西柏林。这是苏联民航总局三百五十一航班……”

  他是在用英语讲话,那是空中交通管制的国际语。米什金和拉扎雷夫对英语几乎一窍不通,只是从西方的乌克兰语广播中拣了些片言只语,米什金把手枪抵住鲁登科的颈部。

  “不要耍花招。”他用乌克兰语说道。

  在东柏林申费尔德的塔台中,两位调度员面面相觑。他们是在自己机场用的频率上收听呼叫,但被称呼成“滕珀尔霍夫”。滕珀尔霍夫已有十年时间不再用作西柏林的民用机场了,撇开这一点不说,绝没有任何苏联民航总局的飞机会做梦想降落在西柏林。当特格尔机场用作为民航机场时,滕珀尔霍夫就改用作为美国的空军基地。

  其中一位东德人比另一位要更为敏捷,他一把抢过话筒。“滕珀尔霍夫呼叫苏联民航总局三百五十一航班,你可以着落。直接进场。”他说道。

  鲁登科机长在客机里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放下了襟翼和起落架。“图波列夫”号客机很快向东德的主要机场降低了飞行高度。他们在一千英尺的高度穿过云层而看到前方的降落信号灯光。在五百英尺的高度,米什金带着怀疑的神情透过流线型的压克力罩凝视着。他曾听说过西柏林的事,听说过那儿有明亮的灯光、拥挤的街道、库菲斯滕丹大街上到处挤满购货的人群,而滕珀尔霍夫机场就位于那一切的中心。但这个飞机场却是在乡村之中。

  “那是花招!”他对拉扎雷夫吼叫道。“这儿是东方。”他把手枪捅进鲁登科机长的颈部。“再飞起来,”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再飞起来,否则我要开枪了。”

  那位乌克兰机长咬着牙齿,在最后的几百米航程中保持着航向。米什金用手从他的肩膀上方伸了过去,竭力想把操纵杆拉回来。当传来两种不同的隆隆声时,那声音是混杂在一起,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一种响声在前,米什金声称,轮子碰到柏油跑道时的重击声使手枪走火了,而副驾驶员瓦图京坚持认为是米什金先开枪的。情况太混乱了,始终无法确定最终而又肯定的说法。

  那颗弹丸把鲁登科机长的颈子撕成了一个裂口,顿时结果了他的性命。驾驶仓上冒起了蓝色的烟雾,瓦图京把操纵杆推了回去,大声向机械师喊着要加大功率。“图波列夫”号飞机已像一只湿漉漉的面包那样沉甸甸的,在柏油碎石跑道上蹦了两下。然后又腾空而起,左右摇晃着在为加大升力而挣扎;这时,喷射式引擎的吼声比旅客的尖声嚎叫少许要高一点,瓦图京驾驭着飞机,机头翘了起来,机身在颠簸,他在祈求引擎发出更大的功率,这时,东柏林朦胧的远郊从他们身下掠过,接着是实实在在的柏林围墙。当“图波列夫”号飞机越过滕珀尔霍夫的界栏时,它只差六英尺就要碰到那几幢靠得最近的房屋。

  那位年轻的副驾驶员吓得脸如土色;他使飞机猛地降落在主跑道上;拉扎雷夫在用手枪对准他的后背。米什金扶着鲁登科机长血迹斑斑的尸体使他不至于倒伏在操纵杆上。“图波列夫”飞机终于在跑道全长的四分之三处停了下来,仍然靠所有起落架轮子支撑着。

  参谋军士勒鲁瓦·科克尔是一位爱国者。他蜷缩着身子冒着风寒坐在空军宪兵队吉普车的方向盘后面。他那件毛皮风雪大衣裹得紧紧的,盖住了面庞的四周,他带着眷恋的神情在思念美国南方亚拉巴马州的温暖。但他是在守卫执勤,而且是严肃认真地在值勤。

  当进场的客机从房顶上方倾侧着还没有飞到界栏时,他发出了一声“什么狗——屎……”并挺直腰杆坐着;飞机的引擎在怒吼,起落架和襟翼都悬垂着。他从来没有到过俄国,甚至从来没有到过边界对面的东方,但他阅读过有关那儿的事情的书刊。他对于冷战所知不多,但他很清楚,要不是像勒鲁瓦·科克尔这样的人在守卫的话,共产党人的进攻始终是迫在眉睫的。当他见到红星时,他也认识那是一颗红星,还有镰刀和铁链。

  当那架客机摇摇晃晃地滑行着停下来时,他取下背在肩上的卡宾枪,瞄准了一下,并把鼻轮的轮胎打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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