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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不,”维希纳耶夫说道,“缺了伊凡南科,他向倒台迈近了一步,而且要虚弱得多,但他还没有到濒于垮台的地步。不要低估马克西姆·鲁丁。他在离去之前将会像泰加森林中进退维谷的熊那样挣扎,但他会下台的,因为他不得不下台。”

  “嗯,时间不多了。”克伦斯基说道。

  “比你想象的要少,”维希纳耶夫说道,“维尔纽斯上星期发生了抢粮的骚乱。我们的朋友维托塔斯在七月份是投票赞成我们的建议的,他正变得紧张不安。我在索契那幢别墅的隔壁有一幢很漂亮的别墅,尽管我们已主动表示要把那幢别墅送给他,他还是差点儿要改变立场。现在他回到了我们的行列中;而舒希金和斯蒂潘诺夫可能转而和我们站在一起。”

  “但只是一旦刺客逃跑,或者事情的真相在国外公开出来的话。”克伦斯基说道。

  “一点也不错。但那是肯定要发生的。”

  克伦斯基在后排座位上扭动着身子;在一团蓬乱的白发下面,他那红润的脸盘涨得通红。

  “披露真相吗?向全世界吗?我们不能容许那样的事。”他突然大声说道。

  “不,我们不能那样。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实在太少,仅仅靠流言蜚语是不能得逞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拆穿那些谣言。可以找到一个看上去长得完全像伊凡南科的演员,让他经过排练之后在公开场合露面。所以,必须由别人为我们办这件事。而且要有确凿的证据。那天夜里在场的保镖掌握在克里姆林宫权贵们的手里。那就只剩下刺客本人了。”

  “但我们无法把他们弄到手,”克伦斯基说道,“而且是不可能弄到手的。克格勃将先抓到他们。”

  “也许是这样,但我们必须尽力而为。”维希纳耶夫说道。“让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开诚布公,尼古拉。我们不再是为统治苏联而战,而是为保住自己的性命而战,就像鲁丁和佩特罗夫那样。先是小麦,现在是伊凡南科。再来一件丑闻,尼古拉,再来一件——不管是由谁负责,让我把话说清楚,不管由哪一个人负责——鲁丁将垮台。肯定要再来一件丑闻。我们务必确保会有那样的事。”

  ***

  索尔·拉森身穿工装裤,头戴安全帽,站在耸立在石川岛播磨造船厂中央干船坞上方的一台高架起重机上,俯视着总有一天将成为“弗雷亚”号的船壳。

  即使在他初次见到船壳之后的三天,那艘船的规模仍然使他大吃一惊。在他当学徒的年代里,油轮从来没有超过三万吨,只是在一九五六年世界上才有超过那个吨位的第一艘油轮出海远航。这样的船又创立了一个新的船级,称之为超级油轮,当有人突破五万吨的界限时,又出现另一个新的等级,即巨型原油轮,或称为超级原油轮。当六〇年代后期二十万吨的界限被打破时,新的超大型原油轮等级就问世了。

  拉森有一次在海上看到法国一艘载重量达五十五万吨的巨轮从他身边驶过。他的船员们曾蜂拥到甲板上去看它一眼。现在置于他身下的是比它大一倍的巨轮。正如温纳斯特鲁姆所说的,世界上还从没有见过像它那样的油轮,也绝不会再见到这样的巨轮。

  船身长五百一十五米,就像城市中的十个街区那么长。船身两旁排水孔之间的宽度是九十米,它的上层建筑从甲板上拔起五层楼面。在他所能目睹的甲板区下面,船体的龙骨朝干船坞的底部直插下去三十六米深,它的六十个货油舱个个都比一个小电影院要大。在上层建筑下面的腹部纵深,已经装上了四台汽轮机,总计有九万匹轴马力,已准备就绪可以驱动它的双桨。在船尾下面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它那直径达四十英尺的青铜螺旋桨在闪烁着微光。

  船体上的四面八方都挤满了犹如蚂蚁一般大小的人影;当船坞被塞满了之后,工人们准备暂时离开那儿。他们在接连十二个月中几乎天天在进行切割、烧焊、转螺栓、锯削、铆接、削平、钣金和锤击作业,为的是使船壳合成一个整体。巨大的高强度成型钢板从高架起重机上运过来置于预先设计好的部位,组成船体的外形。当人们清除悬挂在船体四周的绳索、铁链、导线和电缆之后,它最终裸露着躺在那儿,两侧清除了种种障碍物,并已涂上了厚达二十层的防锈漆,正等着下水。

  最终只剩下支撑着它的枕木。世界上这个最大的干船坞位于伊势海湾名古屋附近的千田,船坞的建造者从来没有想到他们手下的产物还能派这样的用场。能承建百万吨巨轮的只有干船坞,而且造这样的船将是空前的。一些老工人来到界栏外面观看以求目睹这个仪式。

  宗教仪式花去了半个小时,神道教的牧师祈求神灵为巨轮的建造者、为仍将在船上施工的人们和总有一天将驾船航行的水手保佑,祝愿他们平安劳动和航行。索尔·拉森光着脚与他的轮机长和大副出席了仪式,在场的还有从一开始就在那儿的船主首席督察(船舶设计师)和造船厂的首席设计师。他们俩是这艘油轮名副其实的设计师和建造者。

  午前不久,闸门打开了,西太平洋的海水发出隆隆的吼声开始流进了船坞。

  在董事长的办公室里举行了一次正式的午餐会,但当午餐结束时,索尔·拉森回到了船坞。陪同他一起去的有他的大副斯蒂格·伦德奎斯特和轮机长比约恩·埃里克森,他俩都是瑞典人。

  “那是艘相当出色的海轮。”当海水涌上船舷两侧时,伦德奎斯特说道。

  在日落前不久,“弗雷亚”号像一位醒来的巨人那样呻吟了起来,少许抖动了一下,又呻吟了起来,然后从它水下的枕木上浮了起来,并随着潮水在漂动。在船坞的四周,四千名日本工人打破了他们故意抑制住的静默而迸发出欢呼声。几十顶白色的帽盔被抛到了空中;从斯堪地纳维亚半岛来的六位欧洲人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使劲地握手捶背。在他们的脚下,那艘巨轮在耐心地等候着,像是意识到它的机会终将来临的。

  第二天,它被拖出船坞泊在试航码头上;它将在那儿停泊三个月,再次接待数千名像蚁群一般勤奋劳动的工人;他们将为它出海远航而作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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