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弗·福塞斯 > 第四秘密议定书 | 上页 下页


  “问题是,”她有一次十分严肃地对觉得好玩的彼得·密勒说,“我在台上的时候,我看不见灯光后面的任何东西,所以我不会感到难为情。如果我能看见他们,我想我早就逃下台去了。”

  话虽这样说,但她下了台把衣服穿上之后,仍会在夜总会里挑一张桌子坐下,等待哪个顾客来请她喝上一杯的。唯一供她喝的饮料是香槟酒,至少一次半瓶,整瓶更好。在这上面,她可拿百分之十五回扣。虽然所有请她喝香槟的人,除了想藉此机会,瞪大了眼睛,对她双峰之间的峡谷尽情欣赏个把钟头之外,几乎毫无例外地都还别有企图,但他们始终谁也未能得手。她是会体贴人通情达理的姑娘,她对顾客们那种色迷迷的神情所持的态度,与其说是其它姑娘在她们的娇笑后面所隐藏的一种轻蔑的嫌恶,毋宁说是一种温柔的惋惜。

  “可怜的小人物,”,她有一次对密勒说,“他们家里应该有个好女人才好。”

  “你说什么,可怜的小人物,”密勒抗议道:“他们都是些肮脏的老赌棍,口袋里有得是可花的钱。”

  “好吧,如果他们有人照顾,他们就不会那样了。”西吉反驳一句。在这点上,她的女性的逻辑是不可动摇的。

  密勒是由于偶然的机会见到她的,当时他正好来到雷柏大街基赛咖啡馆楼下柯克特太太的酒吧间里,跟店主人——一位老朋友和老伙伴——闲聊和喝上一杯。她是个大个子姑娘,身高五呎九吋,体形正好同身高相配称,要换个矮一点的姑娘,就会显得不合比例了。她随着音乐用那些通常所谓的性感姿势脱掉衣服。密勒对这一套司空见惯,只管呷他的酒,连眼皮都不抬一抬。

  演出结束,掌声四起,她没有做出职业舞女那种讨厌的歪头姿势,而是羞涩地、有点忸怩地对观众马马虎虎地微微一鞠躬,敷衍塞责地露齿一笑,就像一条训练不足的猎狗,不顾人们为她下了多少赌注,却只叼回了一只才出毛的松鸡。正是这一笑,而不是那老一套的舞蹈或体形,把密勒给迷住了。他打听她肯不肯来喝一杯,于是她被请来了。

  密勒是跟老板在一起,所以她就避免要一瓶香槟而叫了一瓶杜松子酒。使密勒惊奇的是,他发现她是个非常容易相处的人,就问她在演出结束后他是否可以送她回家。带着明显的保留,她同意了。密勒冷静地打着他的牌,当晚并没有去打她的主意。这是早春季节,当她从已经关闭的酒吧间出来的时候,她穿着一件最没有魅惑力的粗呢大衣,他心想这是故意的。

  他们只是在一起喝喝咖啡,聊聊天,她渐渐摆脱了先前的紧张,高兴地谈起来了。他得知她喜欢流行音乐、艺术、沿阿尔斯特湖边散步、做家务以及看顾孩子。这以后,他们开始在她每星期中不上班的那个晚上出来吃吃饭或者看看电影,但不在一起睡觉。

  三个月后,密勒把她带到自己的床上,接着又问她是不是愿意搬进来住。西吉是个对生活里的大事非常死心眼的人,她早就决定要跟密勒结婚,她一直拿不定主意的只是她能不能先不跟他睡觉或用其它办法而得到他。现在她很懂得,他一旦需要完全可以另找女人来占领他的另一半床铺,所以就决定搬进去,并且使他的生活过得非常舒服,以至非跟她结婚不可。到十一月底,他们已同居六个月了。

  就连密勒这个精通家务事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她把家管得非常之好。她从来不直接提到结婚,而是试图通过别的途径来探听口气。密勒装做没有注意到的样子。在阿尔斯特湖畔阳光下散步的时候,她有时看见一个刚学走路的小孩,就会在他父母亲慈爱的目光下逗着他玩。

  “噢,彼得,他不像个小天使吗?”

  密勒会嗯嗯几声:“是啊,真可爱。”

  这以后,她会使他扫兴整整一个小时,就为他没能懂得这个暗示。但他们在一起过得很幸福,尤其是彼得·密勒,他觉得这种安排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既有婚后的全部享受,却又没有婚后的种种束缚。密勒喝完他杯子里剩的咖啡和西吉的那杯,正在走往浴室的半路上,电话铃响了。他转身进入起居室去接电话。

  “彼得吗?”

  “是的,是谁呀?”

  “卡尔……”

  他的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卡尔?”

  电话里的声音显然不大耐烦。“卡尔·勃兰特。怎么回事?你还没睡醒吗?”

  密勒醒过来了,“噢,唉啊,卡尔。对不起,我刚刚起来。什么事啊?”

  “瞧,是关于那个死去的犹太人的。我想跟你谈一谈。”

  密勒莫名其妙,“什么死去的犹太人?”

  “昨晚上在阿尔托纳开煤气自杀的那个人,连这个你都记不起来吗?”

  “是啊,昨晚上的事情我当然记得,”密勒说,“我不知道他是个犹太人。他怎么啦?”

  “我想跟你谈一谈,”警察巡官说,“不过不是在电话里。我们可以见见面吗?”

  密勒的记者头脑马上开动起来。凡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但又不愿意通过电话来说,那必定是认为事关重要。至于勃兰特,密勒更难相信一个警探会在一些无聊事情上卖关子。

  “可以,”他说,“你有空出来吃饭吗?”

  “行。”勃兰特说。

  “好。如果你认为值得,我会出钱买的。”他说了鹅市场上一家小饭馆的名称,约定一点半钟在那儿会面,就放下了话筒。他还是迷惑不解,因为他看不出,从一个老头——不管他是或不是犹太人——在阿尔托纳区贫民窟的一间出租房间里的自杀,能搞出一篇故事来。

  吃饭时,这位年轻的侦探似乎一直避免接触他这次约密勒前来面谈的那件事情。等到上咖啡时,他简短地说了一句,“昨晚上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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