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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那天他正处于曼苏尔在私底下称之为“贝都因人的状态”。斜躺在他的沙漠营地一顶华丽的大帐篷内一堆靠垫上面,身穿一件宽松的白袍。他显得没精打采,与往常一样,一边在听取两位盘腿坐在他面前的神情紧张的部长的情况汇报。这两位部长是在城市里生长的,显然更愿意坐在办公桌后面。但如果伟大领袖的念头是他们应该蹲坐在地毯上的坐垫上时,他们将蹲坐在垫子上。

  卡扎菲注意到曼苏尔进来了,他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在一边坐下等待。当部长们退出后,卡扎菲喝了一口水,并让他报告事情的进展。

  这位年轻的情报官实事求是不加夸张地作了一番汇报。与利比亚领导人身边的所有人一样,他也对穆阿马尔·卡扎菲感到敬畏。那人是一个谜,人们对谜总是感到敬畏的,尤其是这个人只要一挥手就可立即要了你的命。

  曼苏尔知道,许多外国人,尤其是高层次的美国领导人,相信卡扎菲疯了。他,曼苏尔知道穆阿马尔·卡扎菲一点也没疯。如果那个人精神错乱,那么他根本不可能在这块动乱的、支离破碎的。充斥暴力的国土上占据了十八年的最高权力。

  实际上,他是一个阴险、老练的政治艺术家。他曾经犯过错误,着迷于他自己的幻想,主要是关于在他自己国家外部的那个世界,以及他在那个世界里的位置。他真的认为他是一颗孤独的超级巨星,占据着世界舞台的中央。他真的相信,当他鼓动国外的千百万人民群众推翻他们的领导人并在纯化伊斯兰的事业中要接受他的唯一的最高领导权时,他那冗长的、喋喋不休的演讲已被这些人们所接受和崇敬。在他的随从人员中,没人敢于对此提出异议。

  但在利比亚国内,他没有遇到过挑战,而且实际上他是不可挑战的。他依赖于一小圈知心密友为他出谋划策。他有各个部长们,但他的内层高级顾问,除非他怀疑其中有人不忠,是出主意和行使真正权力的人。很少有人知道关于“国外”那个神秘的地方。这方面,在英国公学受过教育的哈基姆·曼苏尔是专家。曼苏尔知道卡扎菲有一处性格上的弱点。这得到了证明,在早些年,这位国家安全局国外情报处的头头亲手处决了躲在欧洲隐藏地的卡扎菲的三名政治对手,从而证明了他的效忠。

  对这位贝都因独裁者仍需要谨慎对待。有些人采用的方法是花言巧语、阿谀奉承。曼苏尔怀疑卡扎菲会接受这种溜须拍马而只是有保留地相信。他自己的接近方法是令人尊敬的,但他不对事实加以修饰。他仔细地选择着阐述事实所使用的词句,而且肯定没有把事实和盘托出,那等于是自杀,但他怀疑在那梦幻般的微笑和几乎是女子般的手势背后,穆阿马尔·卡扎菲想听到事实真相。

  ***

  一九八七年四月的那一天,哈基姆·曼苏尔向他的领导人汇报了爱尔兰教士的来访以及他们的讨论。在他的述说过程中,卡扎菲私人医疗组中的一位医生,原先一直在一个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搅拌着一服药剂,这时候走过来把那个小杯子递给了卡扎菲。利比亚领导人吞下药物后挥手让医生离开。那人收拾起他的医药用品,几分钟后走出了帐篷。

  虽然自美国的战斗轰炸机摧毁他的住处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年,但穆阿马尔·卡扎菲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他仍然遭受着偶尔的噩梦的侵袭和过度的精神紧张的影响。那医生刚才给他服下的是一种镇静剂。

  “那种材料各分一半——这能接受吗?”他问道。

  “教士会报告那种条件,”曼苏尔说,“我相信军事委员会会同意的。”

  “那么美国大使之事呢?”

  “也一样。

  卡扎菲叹了一口气,好像肩头上承担着太多的世界事务。

  “还不够,”他梦幻般地说,“还应该更多些。在美国的本土上。”

  “搜查在继续,阁下。问题依然相同。在英国存在着爱尔兰共和军,他们强烈要求去为你的正义复仇效劳。那些异教徒将按你的旨意去摧毁异教徒。这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使用爱尔兰共和军作为卡扎菲对英国复仇的渠道和工具的主意,其实是由曼苏尔想出来的,但卡扎菲现在相信这个见解是他的,是他在阿拉的鼓励下想出来的。曼苏尔继续往下说:“在美国没有可被同样使用的在位的游击队网。搜查还在进行。你的那些复仇工具会被发现的。”

  卡扎菲点了几次头,然后挥挥手示意会见已经结束。

  “把这事办好。”他轻柔地说。

  ***

  收集情报是一项奇怪的业务。一次漂亮的行动极少能够提供所有的答案,更不用说解决所有的问题了。搜索那个单一的、奇妙的解决方案是一种典型的美国人的特性。在大多数情况下,那幅图案出现了,似乎一个拼图字谜正被仔细地拼合起来,一件一件地。通常,最后的十几件永远不会出现;一名优秀的情报分析员能从各种碎片的鉴定和比较中确定该图案。

  有时候,这些碎片本身并不是来自于正在研究的那张拼图,而是来自于其它方面。有时候,这些碎片本身就是不真实的,它们永远不能像一幅真正的拼图那样每一片与每一片能够清晰地吻合起来。

  世纪大厦,即英国秘密情报局总部里的一些人是拼图的专家。他们通常总是伏案工作;情报收集员和外勤特工,是把情报碎片带来的人。分析员们努力把它们拼装起来。四月底之前,一个新的谜面的两块碎片抵达了伦敦的世纪大厦。

  一件来自于卡扎菲服药时在帐篷里的那位利比亚医生。那人曾有一个他非常钟爱的儿子。小伙子在英国读书,将来想当一名工程师,但利比亚国安局接近了他,建议如果他爱他父亲他就应该为伟大领袖执行一项任务。他们交给他去安放的那颗炸弹提前爆炸了。失去了儿子的父亲把悲痛藏在心底里,并以他在穆阿马尔·卡扎菲宫廷里工作人员的身分把他所能得到的情报传递给英国人。

  他的报告是他在退出帐篷前所听到的一次谈话的一半。该报告不是通过在的黎波里的英国使馆传递,因为使馆被日夜监视着。而是送往开罗,是一个星期后到达的。从开罗它被送到了伦敦,因为相当重要,所以它被直接交到了秘情局头头那里。

  ***

  “卡扎菲想干什么?”局长在听取了报告后问道。

  “听起来似乎他答应了要把炸药和武器作为一件礼物送给爱尔兰共和军,”蒂莫西·爱德华兹说,他刚刚在这个月里由局长助理升为副局长,“这至少应该是这次偷听到的谈话的唯一的解释。”

  “他是如何答应赠送的?”

  “显然是通过一名飞到利比亚去的爱尔兰教士。”

  “我们知道是哪一个教士吗?”

  “不知道,先生。也许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的教士。有可能是军事委员会一名成员用的一种身分掩护。但赠送似乎是来自于卡扎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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