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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在坐车回戈斯拉尔的路上,他轻轻地用手指弹击着他从莫伦茨身上取来的那把钥匙。它是铁制的,背面刻有科隆机场的字样。吃完早饭后,他告别库茨林格和齐格弗里德,驾车朝西南方向驶去,而不是北上去汉诺威。

  ***

  那个星期六下午一点钟,部队官兵与福斯上校取得了连系。国安局二处处长坐了一辆公务轿车抵达了,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穿便服的女士。他们蹬上梯子查看了干草堆中的那具尸体。一次全面。彻底的搜索展开了,这座谷仓几乎被撕得四分五裂,但结果连一张纸片的踪影也未见到,更不用说是一本厚厚的手册了。这使得他们搞不清楚他们这么寻找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名战士从死者的手里缴获了一只银质旅行小水瓶,并把它递给了福斯上校。他用鼻子嗅嗅,咕哝了一声:“氰化物。”瓦讷芙斯卡娅少校接过水瓶,翻了过来。背部写着:伦敦哈罗兹。她迸出一句与淑女身分极不相符的话语。福斯上校的俄语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还是听出来这话语的意思很像“我操你妈的”。

  ***

  星期天。

  中午,麦克里迪走进科隆机场,足以及时赶上一点钟的那班航班。他把汉诺威至伦敦的机票改成科隆至伦敦,办完登机手续,信步走向集散大厅一边的一排铁制行李寄存箱。他取出那把铁钥匙,插入第四十七号储物箱,里面有一只黑色帆布包,他取了出来。

  “我想还是让我来提这只包吧,谢谢你,麦克里迪先生。”

  他转过身。西德联邦情报局行动部副主任站在十码开外的地方。两名大个子绅士站在稍远一点的两翼。一个在审视自己的指甲,另一个在凝视天花板,似乎想寻找裂缝。

  “哦,是赫尔曼博士呀,很高兴见到你。是什么风把你吹到科隆来的?”

  “是这只包……如果你愿意的话,麦克里迪先生。”

  那只包被递了过去。赫尔曼又把它传给了他手下的其中一名特工。他说出来的话很客气。

  “来吧,麦克里迪先生,我们德国人是很好客的。让我陪你上飞机。你不想错过这班飞机的。”

  他们走向护照检查处。

  “我的某一位同事……”赫尔曼提议说。

  “他不会回来了,赫尔曼博士。”

  “啊,可怜的人啊。但这样也好。”

  他们走到护照检查处。赫尔曼博士掏出一张卡,朝移民局检查官晃了晃,于是他们进去了。当航班开始登机时,麦克里迪被陪同着来到了客机的舱门边。

  “麦克里迪先生。”

  麦克里迪在门口转过身来。赫尔曼最后露出了笑容。

  “我们也知道如何去窃听国境对面的无线电通讯。祝你旅途愉快,麦克里迪先生。代我向伦敦同行问好。”

  ***

  一个星期后,那个消息传到了兰利的中央情报局。潘克拉丁将军被调走了。今后他将负责在哈萨克共和国的一座军事监狱。

  中情局女特工克劳蒂亚·斯图尔特是从驻莫斯科使馆的那位男同事那里获悉的。当军事分析员们在研究那本《苏军战争计划书》的时候,她仍沉浸在来自头号人物的赞赏声中。她准备以一分为二的唯物辩证方法来看待这位苏联将军。因此在食堂里吃中饭时,她向克里斯·阿普尔亚德评论说:“潘克拉丁保住了性命和军衔。比在西伯利亚雅库茨克铅矿里服苦役好得多了。而对我们来说,嗯,这比加利福尼亚圣巴巴拉的一栋公寓楼便宜得多了。”

  §幕间休息一

  第二天是星期二,上午,意见听取会继续召开。秘密情报局副局长蒂莫西·爱德华兹表面上装得彬彬有礼,但私下里却希望整个事件能得以尽快结束。与坐在他两侧的那两位处长一样,他也有工作要做。

  “谢谢你为我们提醒了一九八五年的事件,”他说,“虽然我感觉到有人也许会指出,对情报界来说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同了,那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丹尼斯·冈特并不这么认为。他知道他有权回忆他的科长在谍报生涯中的任何插曲,以试图说服委员会建议领导改变决定。他也知道蒂莫西·爱德华兹去提出建议的可能性很小,但到意见听取会结束时这种可能性就会很大,而且他希望能感动那两位处长。他站起身,走到档案科的文员那里,向他要另一份卷宗。

  山姆·麦克里迪感到闷热,也有点厌烦了。与冈特不同,他知道他的前途渺茫。他坚持要求召开一次意见听取会纯粹是出于对抗。他把身体靠向椅背,让思绪飘移开去。不管丹尼斯·冈特要说什么,反正那都是他已经知道了的。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晃已经有三十年了,他一直在世纪大厦和秘密情报局这个小天地里度过,就像是他的全部生涯。他甚至已经不止一次地纳闷过,当初为什么会进入这个奇异的阴影中的天地。他那工人阶级出身的家庭背景从来不曾使他指望过有一天他会成为秘密情报局的一名高级情报官。

  他生于一九三九年春天,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那一年,是伦敦南部一名牛奶工人的儿子。他对父亲的印象非常模糊,只有一两个零星的记忆片断。

  自一九四〇年法国沦陷后,当德国空军对英国首都实施夏季的大规模空袭时,襁褓中的他与母亲一起被疏散出伦敦。当时的情景他是没有一丝一毫印象的,那全是母亲后来告诉他的,他们于一九四〇年秋天回到了在贫困但干净的诺布利街上的那座小小的房子里,但那时候他的父亲已经参军上战场了。

  他记得很清楚的是,家里有一张父母的结婚相片。她披着一身白纱,还拿着花束。她身边的那个大个子男人身材挺拔,穿着一套得体的深色西服,钮扣孔里还插着一株石竹花。照片放在壁炉架上面的一个银镜框里,而且母亲每天要用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尘。后来,又有一张照片放在了壁炉架上的另一头。那是一个笑眯眯的大个子男人,身穿一件中士军服。

  他的母亲每天出门,搭乘公共汽车去为那些中产阶级的富人家里打扫卫生。她还带来要洗涤的衣物被褥;他还能记起家里的小厨房总是蒸汽腾腾的,因为她全夜忙碌着,为的是到早上时能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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