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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当然是与现实!”卡尔博士说,“这是这类综合病症的典型症状之一。在他最后崩溃之前,他也许已经显示出自欺欺人的迹象。”

  他是如何自我欺骗的呢?麦克里迪沉思着。真的认为一个漂亮的妓女会爱上他?而且在杀了两个人之后能逍遥法外?

  “神游的意思,”卡尔博士继续说,一边用叉子叉起一片比目鱼,“是逃避。逃避现实,尤其是严酷的、令人不愉快的现实。我认为你那个人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他具体会做些什么?”麦克里迪问,“他会到什么地方去?”

  “他会去一个避难圣所,某一个他认为安全的地方,某一个他可以躲藏的地方,某一个能抛开所有问题、没人会去打扰他的地方。他也许甚至会返回孩子般的状态。以前我有过一位病人,被问题难倒了,就爬到床上,把身体像胎儿般地缩成一团,还把一只大拇指塞进嘴里,赖在那里不肯下来。童年,你明白的,安全、保险,没有烦恼问题。顺便说一下,这鱼味道很好。好的,再来一点葡萄酒……谢谢。”

  能躲起来当然很好,麦克里迪想,可是布鲁诺·莫伦茨没有避难圣所可去。他在汉堡出生、长大,在柏林、慕尼黑和科隆工作过,他在耶拿或魏玛地区应该没有藏身之处。他又添加了葡萄酒,并问道:“假定他没有避难圣地可去呢?”

  “那样的话,恐怕他只能胡里胡涂地到处徘徊,无法帮助自己。根据我的经验,假如他有一处目的地,他是能够理智地到达那里;如果没有一个目的地……”心理医生耸耸肩,“他们就会抓住他。很可能现在已经抓住了。至迟是晚上。”

  但是他们没有抓住他。整个下午,东德国安局二处处长福斯上校的怒火和挫折感开始加大。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个小时,快接近三十个小时;在阿波尔达-耶拿-魏玛地区,警察和国安局反间特工队已经在街头巷尾和路障检查处布下了天罗地网;但这个身材高大、步履蹒跚、精神错乱、目的地不明的西德人似乎奇迹般地蒸发了。

  整个晚上,福斯在诺曼纳大街的办公室里踱着步;瓦讷芙斯卡娅坐在KGB兵营单身女宿舍内的行军床床沿边;英国通讯工程师们弓着背坐在施劳斯·洛文斯泰因古堡和切尔特南的无线电设备前;麦克里迪在世纪大厦内的办公室里一杯接一杯喝着咖啡,但是……布鲁诺·莫伦茨消失了。

  § 第五章

  柳德米拉·瓦讷芙斯卡娅少校失眠了。她试图睡着,但没有成功。黑暗中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纳闷,为什么素以控制国民效率很高而闻名的东德人,会在一个方圆二十英哩的地区内失去像莫伦茨那样的一个人。他是不是搭上了一辆便车?偷了一辆自行车?仍俯伏在一条沟渠里?那些警察到底在那里干些什么呀!

  到凌晨三点钟时,她深信有一个差错,在一个半疯癫的人能在一个小小的地方逃脱警察布下的天罗地网的这个谜团中有一些差错。

  她在四点钟起床,回到了KGB办公室里,命令夜班值班员为她接通给东德国家安全局总部的保密线路。接通电话后,她与福斯上校通话。

  “莫伦茨的那张照片,”她说,“是不是近照?”

  “大概一年前照的。”福斯回答。他感到迷惑。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从HVA。”福斯说。瓦讷芙斯卡娅谢过他后挂断了电话。

  HVA是东德的国外情报局,显然由于语言方面的原因,专长于操纵在西德内部的谍报网。局长是传奇人物马尔库斯·沃尔夫上将。即使是瞧不起卫星国情报机构的KGB,也对他相当尊敬。马尔库斯·沃尔夫曾经对西德搞过几次漂亮的行动,最有名的是“操纵”西德总理勃兰特的私人秘书。瓦讷芙斯卡娅打电话唤醒了KGB第三总局驻东德的负责人,提出她的要求,还报出了局长谢利平将军的名字。这一招奏效了。接电话的那位上校说他确认一下看看是否可行。半小时后他回电了。沃尔夫将军好像是一位习惯早起的人,他说,你的约见已定在六点钟在他的办公室里。

  ***

  那天凌晨五点钟,总部设在切尔特南的英国政府通讯总局的密码部,已经完成了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内堆积下来的最后一批低级情报数据的译码工作。译成白话文字后,这些情报将通过一系列陆上保密线路传送给各个接收机关——有些发送给在世纪大厦的秘密情报局,有些发送给在柯桑街的MI-5局(即承担反间谍工作的保安局,又称军情五局),有些发送给在白厅的国防部。许多情报被复制后同时分送给两个或甚至所有这三个机关。紧急情报的处理速度要快得多,但下半夜是发送低等级情报给伦敦的好时段;线路相对不太忙。

  星期三晚上的那些情报数据有一个信号是由布拉赫发给西德驻伦敦使馆的联邦情报局职员。德国当然是英国有价值的和受尊重的盟国。但切尔特南在截听和译解一个盟国发给其驻外使馆的绝密电文时是不讲究感情的。这份密电在早些时候已被译解出来了。没什么冒犯的内容,只是例行通讯。这份电文被发送给了MI-5局和世纪大厦的北约科。后者专门处理除中情局以外的与英国所有盟国的情报联络工作,与中情局的联络工作由另一个科室负责。

  北约科的科长已经注意到了爱德华兹非常关注麦克里迪在操纵友好情报机构——西德联邦情报局一名特工时的失误状况。这位北约科头头是麦克里迪的朋友。当他在那天上午十点钟见到西德的电文时,他决定把它交给麦克里迪,以备万一他的朋友需要,但他在中午之前一直没空。

  ***

  早上六点钟,瓦讷芙斯卡娅少校被引进了位于福斯上校办公室再高两层的马尔库斯·沃尔夫的办公室里。这位东德的间谍头子不喜欢制服,因此他身着一套裁剪得体的深色西服。他还喜欢茶,而不是咖啡,专门让人为他从伦敦的福特纳及玛森弄来了一些上好的茶叶。他给苏联的少校提供了一杯茶。

  “将军同志,布鲁诺·莫伦茨的那张近照,是你们这里提供的。”

  马尔库斯·沃尔夫的目光从茶杯沿口上方打量着她。如果他在西德的政府机构内有情报网和间谍——实际上他是有的,那么他是不会向这个陌生人确认的。

  “你们是否能弄到莫伦茨的一份履历表?”她问道。沃尔夫思考了一下这个要求。

  “你为什么要这个东西?”他柔和地反问。

  她详细地解释了一番。打破了几项规定。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怀疑,”她说,“还没有具体证据。感觉到缺少一点什么。也许是他过去的某些情况。”

  沃尔夫同意了。他喜欢横向思考。他的某些漂亮的行动来自于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觉,怀疑对方在某个地方有一个阿喀琉斯的脚踵【注:致命伤。】,只要他能够找到它。他起身走到文件柜边,取来了由八张纸组成的一迭数据。他没有吭声。这是布鲁诺·莫伦茨的全套人事档案。与星期三下午洛塔尔·赫尔曼在西德布拉赫看阅过的那一套相同。瓦讷芙斯卡娅羡慕地呼出一口气来。沃尔夫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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