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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二

  马尔克·罗丹关了晶体管收音机,从桌子旁站起身来,一盘早餐几乎原封未动地留在桌子上。他慢慢地走到窗子跟前,又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他远眺窗外白雪覆盖的景色:这迟来的春天,使积雪还没有开始融化。

  “这些混蛋!”他小声地诅咒着以表示愤恨。接着他又轻轻地用一连串的咒骂以发泄他对法国总统、他的政府和行动分局的强烈仇恨。

  罗丹在许多方面都不像前面几个领袖人物。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灰白色的脸蕴藏着满腹仇恨。不像其它的拉丁人,他经常以一种冷淡的态度来掩饰自己的感情。由于他没有理工科大学毕业的学历,使他不能再往上晋升。他是一个鞋匠的儿子。在德国侵略法国的时候,他才十七八岁,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他驾驶着一条渔船,从法国逃到英国,后来在洛林十字架的旗帜下当了一名列兵。

  罗丹从列兵到下士,然后上升到准尉,经历是很艰苦的。在科尼希将军率领下,他在北非参加了几场血战。后来又跟着勒克莱在诺曼底登陆,通过灌木丛林,在收复巴黎的战斗中,才使他带上了军官的肩章。如果凭他的出身和所受的教育,无论如何也是升不上去的。要是在战前,他只能考虑自己是复员呢,还是留在部队里终身当一名小兵。

  可是,复员后回去干什么呢?他除了父亲教给的修鞋技术以外,一无所长。他发现自己家乡的工人阶级已归共产党控制,共产党接管了“抵抗运动”和“自由法国”的内务部。因此,他只好留在军队里。后来他看到从军官学校毕业的有知识的年轻新一代,通过教室里的理论课程赢得了同他一样的、用鲜血换来的“V”形军官臂章,这使他更感到不平。当他眼看着他们在军衔和特权方面都超过自己以后,这种不平之感便变得难以摆脱了。

  剩下来的唯一出路是参加殖民军部队,那儿的士兵勇猛顽强,长年征战,不比那些义务兵只是在操场上练个没完。因此,他设法调到了殖民军空降部队。

  他在印度支那的一年里,很快成为一名连长。和他生活和战斗在一起的人,说的和想的都是和他一致的。作为一个鞋匠出身的青年人,要想往上爬,还必须通过战斗、战斗、更多的战斗。他在印度支那战争结束时,已经是一名陆军少校了。他回到法国又经历了不愉快和受挫折的一年以后,又被调到阿尔及利亚。

  法国撤出印度支那这件事以及他在法国度过的那一年,使潜伏在内心的愤愤不平变成了对政客们和共产党人的厌恶。在他眼里,政客和共产党是一路货,他们这些人已经深深地渗透到法国的各种社会生活中去了。法国如果不由军人统治,就永远无法摆脱那些遍布法国政界的卖国贼、马屁精的掌握。只有军队里才不存在这两种人。

  罗丹像大多数作战军官一样,曾亲眼看着自己的士兵死去,有时还掩埋过那些不幸被俘的士兵的支离破碎的尸体,因而把士兵看做是真正的社会中坚。正是由于这些战士的流血牺牲,那些资产阶级才得以在家里过着舒适的生活。他在印度支那的丛林里打了八年仗以后,才从祖国的老百姓那里知道,大部分人对于军队还是毫不关心的。他看到过左翼知识分子指责军队的文章,写的无非是些关于严刑拷问战俘以获取重大情报等琐碎小事。这些在马尔克·罗丹内心激起了一种反感,这种反感和他原先由于没有晋升机会而积下的不满情绪结合起来,使他变得更加狂热。

  他一直认为,如果当地有殖民地政府当局的支持,在国内有政府和人民作为后盾,那么军队是能够打败北越的。在越南的失败是一种集体的背叛,使得成千上万的优秀青年在那儿死去,而且死得毫无意义。罗丹自己是决不会也决不可能背叛的。

  在阿尔及利亚就能证明这一点。他在一九五六年春天离别马赛口岸时,是一个很快活的人。他似乎相信,在遥远的阿尔及利亚的高山上他将达到自己毕生事业的顶峰,从而使法国军队在世界人们的心目中成为至高无上的军队,两年艰苦和残酷的战斗并没有动摇他的信念。确实,这些反抗者并不是像他当初想象的那样容易被征服。虽然他和他的士兵们击毙了多少反抗者,把多少村庄夷为平地,使不少反抗者在折磨中死去,但这些反抗者的力量却愈来愈壮大,不但在乡村扩大了势力,而且包括不少城市在内。

  他所需要的当然是宗主国给他的支持。在这里或者在那里,不论在什么地方打仗,毫无疑问都是法国领土的一个角落。阿尔及利亚就是法国的一部分,那里居住着三百万法国人。人们为阿尔及利亚打仗,就像为诺曼底、布列塔尼、或者阿尔卑斯打仗一样。在他升为陆军中校时,他就转移到城市去战斗,起初在波尼,后来到君士坦丁。

  在布莱德他是和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的士兵作战,他们虽说不是正规军,但总还是战斗人员。他对他们的仇恨,同他对城里那种偷偷摸摸的邪恶战争的仇恨相比,简直算不了什么。在后一种战争里,清洁工人把塑料炸弹放在法国人常去光顾的咖啡馆、超级市场和游艺场里。他为了把那些在法国公民中间置放炸弹的坏分子清除出君土坦丁而采取的残酷措施,使他在卡斯巴城得到了“屠夫”的绰号。

  为了最终消灭民族解放阵线及其军队,唯一需要的就是从巴黎得到更多的帮助。

  罗丹和大多数狂热分子一样,可以单凭信念而不顾观点、战争费用的日益增长;在一场愈来愈没有胜利希望的战争重负下,法国的经济摇摇欲坠;义务兵的士气逐日下降等等,对他来说,都成了小事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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