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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好像是头和膝盖有点受伤,但是膝盖没甚么大碍。”

  “这样啊。”

  直贵也很担心实纪的脸。他心想,女孩子如果脸上留下疤痕,就太可怜了。依照由实子的说法,这一点似乎不用担心。当然,前提是实纪安然恢复意识。

  后来,安藤问了两、三个问题,就离开候诊室。直贵也猜想得到,这种案件无论问被害者再多问题,大概也对办案没有帮助。

  只剩两人之后,夫妻之间没有对话。由实子一直啜泣。

  由实子至今即使稍受折磨,也绝不发半句牢骚。直贵看见妻子这个样子,内心难受不已,并且重新体认到自己一家人身处的困境多么艰辛。同时,对于没见过面的嫌犯感到强烈的愤怒。那个男人为何偏偏挑上自己的妻子下手呢?刑警说,他在银行前面物色猎物。可见得他认为由实子和实纪是容易下手的猎物。

  直贵心想,绝对饶不了他。

  几十分钟后,出现了一名年轻的护士,通知直贵他们治疗大致上结束了。

  “我女儿的意识如何?”直贵首先问这件事。

  “请放心,已经恢复了。她刚才服药睡着了。”

  由实子在直贵身旁重重吐气。

  “可以看我女儿吗?”

  “可以,这边请。”

  在护士带领下,直贵和由实子一起进入集中治疗室。实纪躺在最旁边的一张病床上,头上缠着绷带。并排在她枕边的多项医疗仪器,再度令直贵绷紧神经。

  一名身穿白袍,自称是主治医师的男子走过来,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

  “我们替令嫒做了CT(计算机断层)扫描,幸好没有内伤,脑波也很正常。”医师语气平稳地说,“而且对声音也有反应。”

  “太好了。”直贵打从心底地说,低头致谢:“非常谢谢您。”

  “呃,外伤的部份……”由实子问道。

  “跌倒时额头好像割伤了几个地方。有沙砾从伤口跑进皮肤,除去沙砾费了一点工夫,说不定会留下一点疤痕。”

  “咦?”听见医师的说明,直贵抬起头来。“会留下疤痕吗?”

  “在浏海放下来就不明显的地方。再说,现今整形医疗也很进步,用雷射就能消除。”

  “疤痕……”

  纵然听着医师乐观的预期,直贵还是紧握着垂下的双手。

  6

  抢匪被逮捕,是在事发后的第五天。警方根据目击证言锁定嫌犯,而指纹更是缉捕到案的关键证据。由实子差点被抢走的皮包上,留着嫌犯的指纹。这名抢匪住在邻镇,是一名叫做前山繁和的二十一岁男子。

  抢匪落网隔天,警方请由实子前往警局指认。然而直贵觉得她回到家后,闷闷不乐。

  “我隔着玻璃看见了嫌犯的脸。然后,刑警先生问我是不是那个男人,我只能回答我不太确定。毕竟遇袭时,对方戴着安全帽。”

  “可是那家伙承认是他干的了吧?”

  由实子依旧一脸沉郁地点头。“刑警先生说,指纹也一致,肯定他是犯人,找我去好像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我原本以为会让我和犯人见面。”

  “你们没有见到面吗?”

  “刑警先生说,如果有那个必要的时候会再找我。总觉得有点失望。”

  由实子说,警方预定以强盗伤害罪起诉犯人。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就等开庭吗?”

  “不晓得。”她偏着头,“刑警先生说,有事会跟我们联络。”

  “是喔。”直贵觉得无法释怀。

  又过了几天,直贵他们完全不晓得案情进展如何。连犯人是否被拘留在警局,或已移送拘留所也不知道。

  有一天晚上,当直贵他们吃晚餐时,门铃响起。直贵稍稍打开大门,门外站着一对年长的男女。他们看见直贵,低头行礼。

  “抱歉,晚上来打扰。请问,你是武岛先生吗?”男人问直贵。

  “我是。”

  “抱歉,突然造访,我们是前山繁和的父母。”

  “前山啊……!”

  两人又是深深一鞠躬。男人弓身说:“这次我儿子闯下大祸,真是不知该如何道歉才好。不过,我们想至少得来赔个罪,所以明知冒昧,还是上门打扰。”

  他身旁的妻子也露出苦闷的表情。直贵无言以对,只是盯着他们两人。事出突然,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老公,”身后传来由实子的声音,“请他们进来吧。”

  “啊……,是啊。”直贵思绪纷乱地对前山夫妻说:“先进来再说吧。不过我们家很小就是了。”

  “谢谢,打扰了。”说完,两人进到屋里。

  实纪正打算在客厅玩电视游乐器。由实子要她先别玩,到隔壁房间去。这时,前山夫妇的目光似乎停在实纪还缠着绷带的头上,两人的表情痛苦地扭曲。

  由实子请两人在坐垫上坐下,但他们不肯用坐垫,正襟危坐地再度道歉。

  “看见令嫒,再次让我们知道自己的儿子闯下滔天大祸。我们十分清楚,就算低头道歉,也无法平息你们的怒火。如果揍我可以让你们息怒的话,要打要踹任凭处置。”说完他弯腰将额头贴在榻榻米上,前山太太在一旁开始啜泣。

  “请抬起头来,”由实子插嘴说,“那么做也无济于事……,对吧?”她征求直贵的同意,他也点头。

  “就算你们向我们道歉,我们女儿的伤痕也不会消失。”

  “对不起。”前山先生说,妻子则是以手掩面。

  “听警方说,你们儿子犯案不止一起,难道你们都没有发现吗?”直贵问道。

  “真的很丢人,我们完全不晓得儿子平常在做甚么。他高中毕业后有过工作,但是没多久就不做了,后来整天闲晃,过着游手好闲的生活。就算提醒他要振作,父母的话他也都不听,好像交了坏朋友。我们很担心他迟早会给别人添麻烦,果然发生了这种事……”他摇摇头,“发生这种事,我们感到既抱歉、丢脸又难堪。我们认为这是父母的责任。反正他会去坐牢,但包含令嫒的医药费在内,我们希望在能力范围内赔偿你们。”

  看见年长,而且恐怕在社会上有相当地位的人打扮整齐,低声下气地拚命展现诚意的模样,直贵不知该说甚么才好。看着他们的身影,令直贵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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