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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谢谢教练,但我无法虔诚地为她上香。”

  “别这么说,难道你不想凭吊死者吧?”

  “饶了我吧。”我说。

  “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吗?”

  “无论如何都不愿意。”

  “只是做做表面工夫也可以啊,”教练说到这里,发现和刚才那句一本正经的话自相矛盾,又皱了皱眉头,“不瞒你说,是校长和学务主任拜托我的,希望我劝你去参加守灵夜。你的班导师石部老师不愿意劝你,所以就落到我的头上。”

  “我就知道。”

  “对校长来说,他要努力向社会证明,这次的事和宫前的意外无关。只要你去参加御崎老师的守灵夜,就会让人觉得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根本没有解决,”我说:“甚么都没有解决。”

  “是啊……”教练垂下眼睛。也许他为自己在由希子的事上没有任何行动感到愧疚,但我完全无意责备他,他只是因为学生时代打过棒球,就在四月之后突然被迫接下棒球队教练的差事,而且还被卷入这么复杂的事件,他也是受害者。

  “如果我不去参加守灵夜,校长会找你麻烦吗?”

  “那倒不会,”长冈教练极度无力地摇着头,“因为这只是个人意志。好,我不再强迫你,但我有一个要求,也不算是要求啦,”他又看了看周围,压低嗓门说:“如果有甚么烦恼,或是遇到甚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商量,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帮多大的忙。”

  “喔。”我没想到这个菜鸟老师会对我说这句话,所以有点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

  “总之,”教练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相信你。”

  这句令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话,让我差一点笑出来,但这样教练太可怜了,所以我拚命忍住了。

  我向教练道别后,在一楼的脱鞋处换室内鞋时,遇到了楢崎熏。这一阵子好像每个人都找我有事,我觉得很有趣。

  “阿长找你有甚么事?”熏不安地问,她刚才似乎看到我们了。她向来不叫长冈教总“教练”,“他该不会叫我们休队吧?”

  “不是,无关痛痒的事。你找我有甚么事?”

  “喔,我想把接受侦讯的事告诉你。”

  “那不是接受侦讯,只是向你了解情况。有两名刑警吗?”

  “只有一个人,皮肤很黑,瘦瘦的。”

  “他叫沟口。”我想起他的脸说道:“他问你甚么问题?”

  “首先问我对御崎老师做了甚么?”

  “你做了甚么吗?”

  “我们不是为了由希子的事,发动了很多抗议活动吗?他叫我说明一下抗议活动的内容,所以我就照实说了罢课和写信、传真攻势之类的事。旁边没有老师,而且他保证不会告诉学校。”

  “传真攻势?这是怎么一回事?”

  “咦?你不知道吗?我们写了抗议文传真到教师办公室,而且传了一次又一次。”

  “太猛了。”我第一次听说这种手法。

  “我们和男生不一样,既然要做,就要彻底去做。”熏说完,露出可怕的表情,但随即叹了一口气。“虽然就像川合说的,很多人只是当作游戏。”

  “刑警听你说了之后,有没有说甚么?”

  “他竟然问我御崎老师用甚么方式反驳我们的抗议,所以我坚称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错,因为本来就是这样。”

  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默默点了头。

  “问题在后面,”熏露出粉红色舌头舔着嘴唇,“听刑警说,御崎老太婆虽然对我们的抗议活动很不高兴,但并没有太在意,她曾经在教师办公室说,这种情况过一阵子就会平息。刑警问我知不知道她为甚么这么镇定自若,我只能回答说不知道。”

  “御崎说过这种话吗?不是逞强吗?”

  “我也这么说,但刑警似乎很不以为然。御崎老太婆还说,虽然那些学生现在把西原当成英雄,只要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撕下他的假面具,到时候,那些在胡闹的学生也会收敛。”

  “假面具?”我叹着气,“太过分了。”

  “刑警问我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她一定是没有甚么根据,只是随便乱说而已。”熏抬眼看着我问:“你觉得呢?”

  “真可怕,”这是我的真实想法,任何人听到这种话,应该都会这么想,“我的假面具是甚么?”

  御崎藤江不可能知道我和由希子的关系并不是真的。

  “如果公布我的成绩,的确会影响大家对我的评价。”

  “谁都不期待你的成绩,御崎老太婆该不会掌握了你甚么把柄吧?”

  “我哪有甚么把柄?”

  “嗯,那就好,看来她果然是虚张声势。”熏频频点头,似乎在说服自己。

  “刑警只问你这些吗?”

  熏听到我的问题,憋着气沉默片刻后说:“呃,还有一个很无聊的问题。”

  “甚么问题?”

  “真的很奇怪,你不必放在心上。”

  “甚么意思嘛。你这么说,我不是反而在意吗?刑警问你甚么?”

  “这个嘛,”熏磨蹭了片刻,有点迟疑地说:“他问我你和由希子的关系怎么样。”

  “我们的关系?”我内心不由得紧张起来,“甚么意思?”

  “我也这么问刑警,这句话是甚么意思,没想到那个刑警说了很奇怪的话,问你是不是认真和由希子交往。”

  “啊……”这个问题毫无预警地戳到我的痛处,我感到一阵寒意爬过背脊。

  “真的很受不了吧?真想回敬他,你在胡说八道甚么啊。如果你是抱着随便的态度交往,由希子死的时候,你一定会假装和自己无关。”熏似乎察觉到我的慌乱,用生气的口吻说。“刑警听了我的回答后反问我,但为甚么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关系。我咽不下这口气,就告诉他说,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一年前,由希子告诉我了,但因为担心对带领球队造成影响,所以就没有张扬。那个刑警听了之后笑嘻嘻的,似乎没当一回事。”

  “他为甚么在意这件事?”我故作镇定地问。

  “不知道,可能没有甚么特别原因吧。”熏随口应道:“刑警问我的话就是这些,但我好像太多嘴了,对不起。”她向我鞠了一躬。

  和熏道别后,我在回家的电车上,思考着她刚才说的话。虽然“假面具”的事让我耿耿于怀,但之后的事更令人在意。

  沟口为甚么会对我和由希子的关系产生疑问?然后他认为和这起命案有甚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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