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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请进,如果您肯说实话的话。”

  “我自认为没有说谎啊。”加贺苦笑着进来。“我倒是认为没有说真话的,和泉先生,是您。”

  “这话是甚么意思?”康正挺身戒备。

  “没有特别的涵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您有很多事都瞒着我们。”

  “我为甚么非瞒着你们不可?”

  “您这么做的理由,我心里也大致有谱。”加贺不找地方坐,而是边说边在狭小的厨房来回走动。“一开始让我产生疑问的,是一些很小的事情。在饭店酒吧时,我问过您水槽的事,您还记得吗?”他在水槽旁站定,看着康正。

  “您说……水槽是湿的。”

  “是的。从推定死亡时间来看,园子小姐使用水槽大约是数十小时前的事,应该早就干了,否则会很奇怪。但事实上水槽却有相当大的范围是湿的。我把这个现象解释为您可能在这里洗了手,因为不这么想就说不通。”

  加贺来到餐具柜前。

  “其次引起我的注意的,也是已经向您提过的空酒瓶。从屋内没有存放酒类看来,可以想见园子小姐并不是一个酒量大的人,那瓶酒要她独自一人喝完也太多了。于是我便想,她真的是独自喝的吗?就算是自杀,在那之前有人一起对饮也不足为奇。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有必要赶紧找出来,问出详细的经过。我认为房里应该还有一只葡萄酒杯,但找遍了室内,却找不到其它放在外面的酒杯。园子小姐有好几对葡萄酒杯,但和她使用的成对的那一个,却收在餐具柜里。”他指着餐具柜。“然而仔细看这个酒杯,却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说?”康正隐藏内心的慌乱,不动声色地问。

  加贺从餐具柜里取出葡萄酒杯。

  “看得出园子小姐很爱干净,每个杯子都擦得很亮。但是只有这个酒杯上有白雾,可以说洗得很草率。”

  “所以?”

  “于是我想,这个酒杯是其它人洗的。那么,是甚么时候洗的?不可能是园子小姐身亡之前,因为没有理由只有这个酒杯由别人来洗,而且若是园子小姐还活着,她一定会重洗。换句话说,这个酒杯是在园子小姐死后才清洗的。但是这就奇怪了,因为这间公寓上了链条锁。不,因为有人声称这间公寓上了链条锁。那么,洗了酒杯的人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说到这里,加贺像是要观察反应般看着康正。

  “我很想知道答案。”康正说。

  “无法释怀的我就这样回到了警署,但看到不久之后鉴识科送来的结果,我反而更纳闷了。”

  “这次又怎么了?”

  “没有指纹。”

  “指纹?”

  “水龙头上没有指纹。”加贺指着水槽上的水龙头说。

  “正确地说,上面只有园子小姐的指纹。所以您应该了解我为甚么会纳闷了。那么水槽为甚么是湿的呢?”

  康正心头一惊。他开关水龙头的时候戴着手套。这是因为他怕在不该留下指纹的地方留下指纹,也显然造成了反效果。

  “所以我就来请教您是否用过水槽。一说水槽是湿的,您就说您洗过脸。但这显然很奇怪,因为如果真是那样,应该会有您的指纹才对。”

  “那么……你怎么推理?”康正问,他已经没有心思用敬语了。

  “我推测,酒杯会不会是您洗的,但您又不想让警方知道,所以小心不在水龙头上留下指纹。”

  “原来如此……”

  “如果我说错了,请纠正我。但届时也请您说明一下弄湿水槽的理由和水龙头为甚么没有指纹。”

  “我是有话想说,不过我先听你说完。”

  “好的。那么,您会洗酒杯,就表示那个酒杯是使用过后被放在那里的。换句话说,两个酒杯都用过了。这么一来,我们可以说,园子小姐不可能是单独喝酒的。然而您却试图隐瞒这个事实。为甚么?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您生怕警方对园子小姐的死起疑。反过来说,就是您知道园子小姐的死不是单纯的自杀。这时链条就成了重点,如果真的上了链条的话,无论有多少不自然的状况证据,您应该都不会想到自杀以外的可能性。因此必然会导出一个结论。”

  “我说门上了链条锁是谎话,是吗?”

  “只有这个可能。”加贺说完点点头。

  康正想起这个刑警找他去饭店的酒吧时,就已经在怀疑链条的事了。

  “继续说。”康正说。

  “我想,为甚么您要这么做呢?”加贺竖起食指。“因为照理说,如果对妹妹的死有疑问,应该是会积极向警方提供情报才对。于是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您与令妹的死有关。”

  “所以你才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

  “这我不打算否认,但那纯粹是依照办案程序所进行的调查。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

  “无所谓。那你得到了甚么结论?我星期五白天出勤,只值勤到傍晚,星期六休假。换句话说,我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您说得没错。但是正如我刚才说的,我并不在意您的不在场证明。我怀疑的是,您认识杀害园子小姐的凶手,而且袒护那个凶手。”

  “唯一的家人被杀,我却袒护那个凶手?”

  “虽然很难想象,但毕竟人们有时候会呈现复杂的思考形态。”

  “没那回事,至少我们这件事不是那样的。”

  “还有另一个可能,”加贺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那就是,您没有袒护凶手的意思,但您不希望凶手遭到警方逮捕。”

  康正也正色回视刑警。当然,加贺也深知这才是最接近事实的答案。

  “但是,这个假设要成立,需要先决条件。”

  “甚么条件?”

  “您对凶手有某种程度的了解。我想您很清楚个人的调查是有限度的。”

  康正以指尖敲了敲盘腿而坐的膝盖。

  “你都做了这么深入的推理了,练马署却不采取行动?”

  “这是我的推理,”刑警的嘴角变形了,“也向上司说过,但没有获得赞同。上司认为您不可能说谎。若门上了链条,除了自杀别无可能。以自杀来处理,也不会有人说话。”他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笑容。“而且他们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辖区内的粉领族连环命案。”

  “我能了解。”

  “我再请教您一次,”加贺转身向门,指着被剪断的链条,“您来的时候,门没有上链条锁——是吧?”

  “不,”康正摇摇头,“链条是锁上的。我是剪断链条才进来的。”

  加贺抓抓后脑勺。

  “您是在当天下午六点左右报警的。您说发现遗体后立刻打电话,但却有一则奇特的证词。在附近的补习班上课的小学生,下午五点看到您的车停在那里。这一小时的时间,您都在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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