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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他一到东京车站就开始找公用电话。一整排电话前聚集了许多人,但幸好有一台是空的。

  他打电话到弓场佳世子的住处。她在家。和泉园子的哥哥又打电话来,似乎令她有些意外。康正为她守灵时来上香一事道谢后,便进入正题。

  “其实是有件事情很想和你谈谈,请问明天可以见面吗?”

  “可以是可以,呃,大概甚么时候?”

  “明天我必须赶回名古屋,所以午休时方便吗?”

  “明天午休我在外面呢。”

  “能不能找个地方碰面?我可以过去找你。”

  “那里有点偏远,可以吗?”

  “没关系。”

  于是弓场佳世子指定了二子玉川园站附近一间家庭餐厅,据说那家餐厅位在世田谷区内,正面面向玉川通。康正不知道那是哪里,但又不好要求更换地点。他们约定好一点钟碰面。

  当天晚上康正抵达园子的公寓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由于路上绕去吃饭,才会这么晚。

  正想开门的时候,看到门缝上夹了一张白纸。他还以为是包裹投递单,结果不是。纸上是这么写的:

  “等候您的联络 练马署加贺 十二月十三日”

  十三日就是今天。那样子摆明了就是他知道康正的勤务表,算准他今天会来东京。恐怕是向丰桥警察署询问过了。康正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大衣口袋里。

  园子的房间很冷。日光灯的白光说不出的惨淡。他拿着行李进了寝室,操作固定在墙上的摇控器打开空调。

  康正想起他发现园子的遗体时,暖气空调也是关着的。园子睡觉时绝对不会开着空调不关。凶手应该是知道她这个习惯,才关掉暖气的。园子与凶手一起待在房里时,园子一定还开着空调。

  或者,康正想象,也许凶手是为了不愿意让人太早发现遗体才这么做。暖气太强,会使尸体加速腐败,臭味就会外漏。但这种想象只会令他反胃,所以他没有再想下去。

  脱掉大衣,在床边坐下。他还是不愿睡在这张床上,所以打算今晚直接裹着毛毯睡地板。

  年底前还能来这里多少次呢——康正想到这,眼睛顺势往桌上的桌历看去。那桌历上印有小猫咪的照片,一页印着一周的日期,所以也不叫日历,应该叫做周历才对。尺寸大约比明信片再小一些。

  奇怪了——他想。因为最上面一张是上周的。他是上周一发现园子的遗体,园子是上上周五晚上死的。这么一来,周历应该停留在上上周,否则就很奇怪。

  他站起来,查看放在房间一角的圆形垃圾筒。但里面没有上上周的周历。

  他突然想起一事,打开自己的包包,然后取出其中一个装有证物的塑料袋,就是装有餐桌上小碟子里烧剩灰烬的那一个。

  他小心挟起三张碎纸的其中一张。果然不出所料。无论从纸质和仅存一点点的黑白照片来看,那是小猫咪周历烧剩的部份没错。

  为甚么要烧这种东西?不,在问为甚么之前,应该要先思考动手烧的是园子还是凶手才对——?

  先不管是谁烧的,周历本身应该是没甚么意义,恐怕是上面写了甚么吧,重要的是写下的内容。

  例如——康正做起假设——园子亲自在周历上写下与凶手碰面的日期与时间。凶手若是看到,当然会想处理掉。

  但是——

  康正端详起周历。它的设计很简单,小猫咪的黑白照片几乎占了一整页,只有下方保留一小块空间放一周的日期。

  他发现这样根本没有地方写东西。他再往下翻了一页,查看背面,背面是全白的。

  有件事突然闪过他的脑海。当时,记事本的细铅笔就放在这张桌子上。记事本明明在园子的包包里,为甚么只有铅笔在外面?

  康正推测,会不会是谁用了那枝铅笔,在周历后面写了甚么?不可能是凶手自己写自己烧的,所以写的人应该是园子。而内容不利于凶手,所以凶手在杀害园子之后烧掉了。

  但又出现为何要特地烧掉这个的疑问。就算要处理掉,也不必在这个房间烧,一般不都是先带走,再看是要丢到别的地方或撕掉吗?扔马桶冲掉也可以。

  康正看着塑料袋里剩下的那两张碎纸。这两张是彩色照片的残骸。被烧掉的是甚么照片?至今他依然没有头绪。上次来东京的时候,他在书架上找到好几本冲印店送的廉价相簿,已仔细检查过了,但里面都是没有特殊意义的照片,净是些公司员工旅游、朋友婚礼之类的照片。当然,一定是因为不重要,所以才会没有被烧毁。

  假设佃润一是凶手——康正思索——在这种情况下,佃必须将园子与自己曾经关系匪浅之事保密。于是为了湮灭证据,决定处理掉他与园子两人的合照,顺便也把写了东西的周历一起烧掉——

  虽然对烧掉这个方法依然存疑,但这样就大致能说得通了。问题是周历背后写了些甚么?

  不得不撕下使用中的周历来写,可见得当时情况相当紧迫。如果时间充裕,应该会找到便条纸再写才对。

  康正想着这些,眼睛看向书架那附近。看着看着,头不禁偏了。

  他感到纳闷:这里怎么连枝笔都没有?

  ***

  第二天早上,康正前往园子的公司,要向她的上司打声招呼。当然,另一个目的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情报。他一早已经和对方联络过了。

  会客室摆了好几张四人座的桌子,康正在这里会见园子所属部门的课长和股长。股长曾来参加葬礼,长得一脸穷酸,而课长山冈则与他形成对照,是个胖子。吊唁的话讲了一大串,但夸张的语气和表情反而凸显出他的矫情。

  “与舍妹最熟的不知道是哪一位?”谈话告一段落之后,康正问。

  “呃,是谁啊?”山冈课长往股长看。

  “前几天警方来的时候,好像是总务课的笹本小姐接待的。”

  “哦,原来如此。她们两个进公司的时期也差不多。”

  “我能不能见见那位笹本小姐?”康正说。

  “我想应该没问题。你去联络一下总务课。”课长命令股长。

  几分钟后,股长回来了,表示那位姓笹本的女职员正好有空,马上过来。

  “那么,关于原因方面还不是很清楚吗?”山冈这么问,但康正一时无法理解这问题的意思。过了几秒钟,才明白他指的是自杀的原因。

  “还找不到一个很特定明确的原因……”康正回答。“不过,也许其实都是这样的。”

  “是啊。我也听说这类的自杀愈来愈多了。”山冈附和康正。

  不久,一名女职员出现了,是个娃娃脸的娇小女子。山冈等人介绍她给康正后,便快步离去,大概是不想和麻烦事有所牵扯。不过和她两人单独谈话,对康正来说也比较方便。

  她全名是笹本明世。

  “因为与和泉小姐最熟,所以每次都找我,其实我和她没有那么要好,只是中午会一起吃饭、去过她住的地方一、两次而已。所以,如果问到一些太细的问题,我可能也答不上来。”她一坐下便如此声明。

  康正有所意会,露出微笑。

  “刑警问了你很难答的事吗?”

  “如果真的很熟的话,可能不会很难,但就像我刚才说的,其实我们没有那么要好。”笹本明世一脸抱歉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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