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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好个头啦,谁教你管甚么闲事啊。”

  一名胖大婶买完菜路过,一脸嫌恶地望了两人一眼便加快脚步离去。拓实盯着大婶走远后,问时生:“站得起来吗?”

  “嗯,应该可以。”

  时生忍着痛楚站了起来,拍了拍牛仔裤的屁股部位。这时拓实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西装又脏又烂,裤子膝盖部位也钩破了,依稀可见膝盖带血的伤口。

  “总之,先回我家清洗一下。”

  “在这附近吧。”时生张望着四下。

  “那上面就是了。”拓实指着那道斑驳的楼梯说道。

  打开了很难开关的破旧家门,一踏进玄关,时生便轻呼一声:“好脏呀——”

  “闭嘴啦,嫌脏你不要进来啊。”

  拓实脱掉脏兮兮的旧皮鞋,进到屋里。不到三张榻榻米大的厨房与六张榻榻米大的和室就是全部的生活空间,随手乱扔的色情书刊和漫画杂志、快餐和零食包装袋散落一地,显然好一阵子没打扫了,每踏出一步都发出窸窣声响,尘埃随之扬起;壁橱内塞了一堆杂物,拉门半开着,看上去严重受潮的脏棉被露出一角。更令人不舒服的是,屋内一直飘着一股腐臭味。拓实拉开从没洗过的窗帘,将窗户整个敞开。

  “自己找地方坐吧。”拓实说着脱去上衣,就着厨房水龙头洗脸漱口,嘴里传来阵阵刺痛。洗完脸,他便如破抹布般直接在厨房地上摊成大字形。全身都在痛,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哪儿伤得最重。

  时生伫立和室中央犹豫了许久,决定坐在《少年 JUMP》【注:《周刊少年ジャンプ》,集英社发行,于一九六八年创刊,目前为日本发行量最高的连载漫画杂志。】堆出的杂志山上。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啊。”时生环视四周,似乎觉得相当新奇。

  “不好意思喔,只住得起这种破房子。”

  “真的很脏呢,不过,不知怎的有点开心。”

  “有甚么好开心的?”

  “嗯,怎么说呢……,没想到你也住过这种地方嘛。”时生那张带着鼻血的脸笑了开来。

  “你这家伙老讲些让人不舒服的话,甚么叫‘也住过’?我还活生生地‘住在’这里好吗?不过话说回来,你为甚么会找到这儿来?跟踪我吗?”

  “我是想跟踪你,可是跟丢了,都怪你对我做了那种事啦。”

  看来他是指两手手背被放上大盘子一事,拓实哼了一声,“莫名其妙有个人冒出来自称是亲戚,你觉得我会相信这种人吗?”

  “也对,确实很可疑。”

  “可疑极了。然后呢?你不是跟丢了吗?后来又怎么找到这里的?”

  “嗯,凭着模糊的记忆找来的喽。”

  “记忆?”

  “以前带我来过呀。那时候我还是小学生,去浅草寺玩回家的路上,不是说自己年轻时住过这一带吗?”

  “谁说的?”

  “还问我谁说的——”时生说到这突然顿了顿,接着道:“我父亲说的。”

  “啥?”拓实张大了嘴,“你老头住哪跟我有甚么关系啊?”

  “是没错啦……,不过我是想,要是年轻男子会在这一带租屋,你住的地点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是吗?所以你迷了一段路才找来的?”

  “是啊,我运气很好呢。”

  “好个屁啦,被打成那样还叫运气好……喂,你有烟吗?”

  “没有耶,我不抽烟的。”

  “呿,没用的家伙。”

  拓实伸手拿起一旁的可口可乐空罐,倒过来窥着里头,捏了几根烟蒂出来,挑了最长的一根衔到嘴上,以 ZIPPO 点上火。明明是七星的烟蒂,味道却完全走了样,拓实边抽边心想,这还是头一次抽到这么难抽的烟。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时生说。

  “怎么?”

  “刚才那些人是甚么来路?”

  “喔,他们是我的前同事,我们共事到今天早上为止。”

  “同事?甚么样的工作?”

  “很无趣的工作,因为太无趣所以老子不干了,顺便揍了老板一顿,刚才他们就是来复仇的。早知道不该留下真实住址的,那种烂工作,履历表乱写一通就得了。”拓实抽着难抽的烟,呼出烟雾,潮掉的烟屁股化成的烟雾也毫无情趣可言。

  “对方下手还真狠。”

  “是啊。”

  “为甚么不让他们瞧瞧你的厉害呢?你大可还手啊,记得你以前不是练过拳击吗?”

  拓实一口烟正要送到嘴边,顿时停下手,斜眼瞪着时生说:“是那女的跟你说的?”

  “哪个女的?”

  “少装傻了,我清楚得很。”

  烟短得快烧到手指了,拓实熄掉它,又挑出另一根烟蒂。

  他高中时曾在拳击训练中心待过半年。一开始是因为退出棒球社后,想找个事情让自己投入心力而选择了拳击,但进入中心之后,眼看前辈们底子之坚强,他终于明白自己能力的底限,内心大受打击。

  “那种三脚猫,你只要一拳就搞定了吧。”时生继续说。

  “我要是回一拳,惹毛了那些家伙,他们可是会反击十拳的。”

  “没想到爸……拓实先生也无法一次摆平五个家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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