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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她给我的是成田山的护身符。我将符握在手里,她握住我的手,让我放进口袋。

  “要随时带在身上哦。不过可别让你爸发现了。就算被发现,也不能说是妈给你的哦。”

  “知道了吗?”母亲再三叮咛。我默默点头。

  到了下一秒钟,一颗颗的泪珠开始从母亲的眼眶掉落。她的表情跟平常一样带着半分怒意,剎那之间我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要注意身体哦。睡觉的时候,被子要盖好。”

  说到这里,或许是因为声音哽咽,母亲抓住我的肩膀,垂下头。过了好一阵子,母亲又再度抬起头。

  “要是想见妈的话,就把刚才的护身符打开,知道吗?”

  “嗯。”

  “那,妈差不多该走了。”

  我在大门前目送母亲坐上卡车副驾驶座离去。后照镜映照出了母亲的面容。

  那天夜里,父亲的心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父亲不大说话,尽是咂嘴,似乎是对找不到换穿的内裤、厕所的擦手巾不干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当然,家里已经没人可供他使唤。很快地,他开始感到不耐,因为连喝杯茶都得自己泡。那一阵子,我们吃的都是从外头餐馆叫的便菜便饭。至于吃了些甚么,我已不太记得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吃的食物当中并没有特级寿司那种令人印象深刻的东西。

  一个人的时候,我打开了母亲给的附身符,里面装了一张白纸,上头写着地址和电话号码。

  ***

  即将迈入暑假之前,邮差送来了一封署名给我的信。那是一封令人毛骨悚然、充满恶意的信。

  在信纸的一开头,就写着一个“咒”字。文章内容如下——

  这是一封诅咒信,请协助我的诅咒,用红笔在明信片上写下“杀”字,并以匿名的方式,寄给记载于这封信上最尾端的人。寄信时,务必注入你的咒念。

  接着在一星期以内,将与这封信内容完全相同的文章,以匿名方式寄给三个人。届时,从列在信尾端的人名当中,去掉刚才提到的最后一个名字,然后在最前面写下你想要诅咒的人名和地址。五周之后,应该就会有两百四十三人的咒念寄到那个人的手上。

  千万别切断这个诅咒之轮,否则诅咒将会降临到你的身上。大阪市生野区绿之丘市的奥林千代子小姐就是因为切断了这个诅咒之轮,连续五十三天为高烧所苦,最后丧命。

  你一定有想要诅咒的对象,请诚实地面对你的内心。

  最后,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你收到了这封信。

  内文的最后,记载了五个不认识的人名和地址。我收到的这封信最后写的人名是一个叫做铃木的女性,地址是北海道的札幌。

  我曾听过班上同学在讨论这件事,所以知道这封信的存在。但我没亲眼看过实物,也不知道里头的详细内容。

  这是一封邪恶的信,充满令人无法轻忽的黑暗力量。

  有两件事让我很犹豫。首先是我要不要寄封写有“杀”字的明信片给这个名叫“铃木”的陌生女子。其次是该不该把这封信寄给别人。不管是哪一样,都让我觉得既麻烦,又不是滋味。不过写在信最后“如果切断诅咒之轮,诅咒将会降临你身”的这段文字,却在我的脑中挥之不去。

  先前说过,我是一个不信神佛的小孩。读信的时候,我也不认为会发生那种事。然而当距离一个星期的期限日子所剩不多的时候,我的心绪逐渐浮动了起来。我感到迷惑的是,信中因诅咒而牺牲的案例未免描写过于具体。不但死因如此,连地址和姓名也都清楚载明,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其实只要稍做调查,就会知道大阪市生野区里根本没有绿之丘町这么一个地名,而且我也该想到奥林千代子是改编自当时受欢迎的女歌手艺名。然而,当时我却无暇思及这些,只觉得既然信上都写得这么具体,就应该不会是随便乱写的。

  虽然信上使用了诅咒这个不科学的字眼,但它的实践方式却很具有数字概念。这点也让我无法释怀。两百四十三这个数字乍看之下,并不是甚么整数,但是根据信上内容左右推敲之下,我才理解该数字的涵义。信的最后列了五个人名,若收信人依照指示不断寄信的话,写在第一个的人名被写在信尾的总数将会是 3×3×3×3×3=243 封信。

  要是有人收到这么多只写了一个“杀”字的明信片,将会做何感想?我想大概无法将它当作单纯的恶作剧而一笑置之吧。

  我很想问问其它人有没有收到这样的信,但是信尾特别叮咛“绝对不能对人提及”。在意这封信的本身,是否就意味着自己中了诅咒了呢?

  还有一件事也让我很在意,那就是这封信是谁寄给我的。信封上并没有写寄信人的姓名,就一切以匿名的方式进行这点来看,也是这封信阴险的地方。

  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几个可能寄这种信给我的人。其中也包括了仓持修。

  列在信尾的人名是推论出寄信人的提示,只要遵照信的指示,写在第一个的应该就是寄信人想要诅咒的对象,而信中第一个人名是一个住在广岛县名叫佐藤的人。当然,这个人我不认识。

  我所想到的人之中,包括仓持,没有人和广岛县扯得上关系。不过,如果他们在广岛县有亲戚,我也不可能会知道。

  最令我感到不舒服的就是,我不知道寄信人但寄信人却知道我。虽然我觉得像对方那种神秘人物不可能知道我是否切断了诅咒之轮,但我还是担心会因为某些诡计而被识破。毕竟,寄信的人即成了所谓的诅咒共同体,一旦切断了诅咒之轮,难保不会遭到他们报复。

  但最后我既没有将写有“杀”字的明信片寄给那个叫铃木的女性,也没有将诅咒信寄给任何人。这并不是因为我有甚么坚定的信念,而是在我左思右想的时候,期限到了。因此,我根本没时间将这篇冗长的内容抄三遍。既然期限不守,寄信也是无谓,所以我就没有寄出“杀”字明信片了。

  然而,我倒也不是真的忘得一乾二净。我将那封信收进抽屉,心里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无可挽回的事。

  之后不久,仓持向我提起了诅咒信。他问我知不知道有这样的信,我告诉他我知道。

  “你看过吗?”他进一步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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