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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别说这种任性的话。昨天因为那场风波,甚么事都没有做,得要追回进度才行。”翔静默不语。

  “听好了。两点哦。”撂下这句话后,泰介快步离开上蜡室。泽村目送他离去后,斜眼瞄了翔一眼。

  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接着又开始更衣。他面向墙壁,脱下衣服。宽阔的肩膀呈现在泽村面前。

  ——两点半开始,是吧?

  泽村想起泰介刚才说的话。到底是要开始做甚么?翔的训练项目,似乎与日星滑雪队的其它选手不同。

  他心不在焉地思索这个问题时,不经意望向翔的下半身,就此停止思考。吸引他目光的,是翔的大腿部位。大腿内侧的肌肉高高地隆起。

  ——他以前腿就这么壮吗?

  当泽村在心中如此低语时,翔已迅速穿上运动裤。接着他拿起手提包,转过头来。与泽村四目交接。

  “甚么事?”翔问。一样是没半点高低起伏的声音。他看泽村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感。

  “不,没事。”泽村摇头,翔没任何反应,扛着自己的滑雪板走出门外。

  ——他该不会是……

  泽村脑中开始存疑。

  4

  滑雪队应该已名存实亡,但原工业总公司却要峰岸暂时继续待在集训住处。说得简单一点,是要他以案件报告人,以及应付警察和媒体的发言人身分留在那里。峰岸单身,而且自己一个人住。这样正好。

  不过,一直得不到新的信息,颇令人意外。看似刑警的男子常在饭店内外徘徊,但完全猜不出他们在做些甚么。他曾问过两、三个人,但对方都是含糊其词。

  ***

  中午前,峰岸前往餐厅,静静等候滑雪跳跃队的人们结束上午的练习返回。平时店内总有不少空位,但今天明显减少许多。从没见过的男子分坐各桌,肯定是报社或杂志社的记者。峰岸坐向深处的座位后,众人纷纷挪动身子,摆出窥望他的姿势。

  ——他们一定做梦也没想到,我就是凶手。

  峰岸故作平静,喝着咖啡如此思忖。任谁怎么想,都猜不出峰岸杀人的动机,他甚至还被视为受害人呢。

  不过……

  他心想,自己不能甚么都不做,一直这样等下去,再这样下去,我无法安眠。昨天晚上,他几乎都没有阖眼。

  杀害榆井明的人是你——

  那封信上的文字,始终在脑中挥之不去。到底是谁留下那封信?对方故意隐瞒笔迹,而且信纸和信封也从没见过。

  那封信是何时摆在峰岸的房间里呢?

  一想到这点,他便感到无比绝望。因为这件事可以轻松办到,而且每个人都有机会。

  ***

  从晚餐前,到他去三好房间聊天的这段时间内,峰岸的房间有好几个小时都没关。

  晚餐前他也常离开房间,昨天他根本没时间悠哉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在这里集训的人们,几乎都是如此,大家都不会锁门。说起来,这就像把东西丢进路旁的垃圾桶一样,谁都可以轻松办到。

  ——要我去自首是吧?

  峰岸猜想,应该是滑雪跳跃的相关人员。

  写信的人,或许握有甚么线索。我的计划应该很完美才对,我相信没有任何破绽。那么,写信的人是根据甚么,而推断是我杀了榆井呢?

  他以咖啡润了润干渴的喉咙,有几桌的客人连忙别过脸去。虽然刚才没发现,但他们似乎都注视着峰岸。

  有时候别人看着自己,自己却浑然未觉——

  等等!峰岸视线落向在桌上交叉的手掌。也许写信的人目睹了我犯案的部份过程,这念头开始在他脑中萌芽。

  那么,到底是哪件事被看到了呢?

  关于制作毒胶囊的计划,峰岸一直很有自信。因为这是他绞尽脑汁的成果,而且执行的过程也相当小心,不可能会被人看见。

  ——还是说,是更早之前的事?

  峰岸想起他取得毒药时的过程。有谁知道那件事吗?

  ***

  峰岸是在今年过年回他位在小樽的老家时,取得毒药。当然了,家中并非事先就有毒药,他的目标是离他老家两百公尺远的一间老房子。

  那里住着一位七十岁的老太太。她两年前过世的丈夫,经营一家旧书店,同时也从事虾夷族研究。峰岸小时候常到她家玩,因为这个缘分,如今他回老家时,也都会前去探望。

  峰岸知道老太太家中有乌头碱。她丈夫在过世前一年,从橱柜抽屉里取出一个玻璃瓶,拿给峰岸看。他提到以前的虾夷人都是用乌头的根来当猎熊用的剧毒,从乌头中分离出的毒物,就是乌头碱。

  “只要用针头稍微蘸一下,一被它刺中,马上可以让人倒地。”老人露出一口黄牙笑道。

  “吞进肚子也会死吗?”峰岸问。

  “当然会死。内服外用皆可。”老人答。

  峰岸一直记得当时的事。所以他决定取榆井性命时,脑中率先想到的,就是这种毒药。

  过年前去拜访的时候,峰岸趁老太太不注意,偷偷拿走那个瓶子。老太太应该不知道乌头碱的事。峰岸不认为有人知道这件事。家人知道他常出入于那家旧书店,但应该不知道已故的店主曾是名虾夷族研究家。就算知道,也不会马上联想到毒药的事。

  ——如果不是从我取得毒药的事而看出我是凶手,那就是我下毒的手法被看穿了……

  当他如此思忖时,冰室兴产的田端和其它教练一起走进餐厅。田端一见峰岸,便往他对面的位子坐下。

  “真伤脑筋。”田端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别说练习了,选手们根本连要专心都有困难。”

  “想必暂时会比较辛苦一点。”

  “暂时是吧……如果只是暂时倒还好,这个星期六、日一定很惨。”说完他很担心下次的大赛后,田端叫唤女服务生加奈江。

  也许就是他——田端点餐时,峰岸注视他的侧脸,迅速在脑中思索。他常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也许田端发现了甚么。

  “怎么了?你不吃午饭吗?”田端拿着菜单询问。加奈江也望向峰岸。

  “当然吃啊,只是不小心发起呆来。”峰岸急忙如此应道,伸指按住眉间。

  “你不要紧吧?脸色不太好呢。是不是太累了?”

  “是有点累,不过我不要紧。”峰岸一面回答,一面猜想,写信的人应该不是田端。他们确实常在一起,但自己应该没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才对。

  顷刻,片冈也来到一旁。他之前也曾待过原工业,所以田端他们对片冈不像对杉江泰介那般敬而远之。

  “已经知道那天吃完早餐后,谁最后留在餐厅里了。”片冈凑近峰岸脸边,悄声说道。“是三好先生。他好像一直坐在这里喝咖啡。此事也向女服务生确认过,所以不会有错。听说他一直待到快要九点才离开。”

  “实在很难怀疑是三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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