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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没甚么深奥的意思,我是在说渡部先生。”然后她开始切主菜的肉。

  她想问的是我的妻小吧?我暗忖。关于那个,到目前为止她只字未提。而我,也没有主动谈过。

  我问起她的父亲,只是“令尊从事哪一行”这种简单的问题,秋叶却在霎时之间垂下眼睑,表情似乎也变得凝重。踩到她的地雷了吗?我做好防御准备,如果气氛变得不对劲,那我必须立刻自这个话题抽身撤退。

  秋叶终于开口:“我父亲从事很多种工作,每天在各地奔波。他虽然已六十岁,但是非常有活力。”

  她的话令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没感到险恶气氛。

  “令尊住在东白乐的房子?”

  “不,他几乎从不待在那里,他有好几间房子,会配合工作需要而移动。”

  看样子,似乎是个相当干练的企业家。

  “如此说来,家中通常都没人在啰?”

  “是这样没错。”

  “那你为甚么不住在那里?从东白乐通车,到日本桥上班应该不用太久时间。”

  秋叶一脸意外地凝视我。“要我一个人住那种房子?”

  “呃,我是不知道那是哪种房子啦……啊,我懂了,房子太大了,是吧?”

  “是大是小……我也不知道。”她歪起头,朝酒杯伸手。

  看来这不是甚么吸引人的话题,我决定另寻主题。

  走出餐厅后,我们决定到顶楼的空中酒吧小酌一杯,望着夜景喝啤酒之际,我想起上次在新宿的事。

  “最近,你没玩那个?”我问。

  “哪个?”

  “就是这个呀。”我比个挥棒的动作。

  秋叶噢了一声,表情有点尴尬。

  “其实我并不常玩,那阵子有点缺乏运动,也累积了很多压力……只是偶一为之。”

  “可是一个女孩子自己去棒球练习场,好像有点那个。”

  “不行吗?”

  “不,倒也不是不行。”

  “以前有段时间我也热中过保龄球。”

  “保龄球?很厉害吗?”

  “相当不赖。”她鼻梁高挺的脸蛋,微微向上傲然仰起。

  “打保龄球的话我倒也颇有自信,因为学生时代我常玩。”

  秋叶翻眼看着我。“那,要去打保龄球吗?”

  “好啊,随时候教。”我点点头喝啤酒。

  “你不会逃吧?就像冲浪那次一样。”

  “我才不会逃,就连那次冲浪,也只是结果变成那样——”看到秋叶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站起来,我当下打住。“你怎么了?”

  她一脸平静地俯视我。“走吧。”

  “去哪?”

  “这还用说,当然是保龄球场!”

  三十分钟后,我俩置身在日出町车站旁的某间保龄球馆。秋叶斗志十足,我也卯足了劲决心非得好好表现一下不可。

  但是,斗志十足和卯足全劲不见得就会有好成果。我们俩的分数都很惨,积分表上难得挂上全倒记号,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误。

  “这种分数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真的。”

  “大概是太久没打了吧,我也一样,状况差了一点。”

  “这绝对有问题,我们再打一局,可以吧?”她不等我回答,便按下发球键。

  可惜第三局的成绩也惨不忍睹,最后一球也以失误告终后,她沮丧地垂头。

  等我在柜台付完帐回来一看,秋叶站在镶嵌在墙上的镜子前,还在反复做出丢球的动作。仔细一瞧,她连高跟鞋都脱掉了。

  我想起在新宿的棒球练习场撞见她时的情景,现在的表情一如当时。我暗忖,说不定这才是秋叶的本质。她在餐厅和酒吧展现的做作举止和言语、表情,和她的本来面目恐怕是两回事吧!

  即使离开保龄球馆,她依然很沮丧。

  “不该是这样的,今天我一定是哪里不对劲。”

  我差点忍俊不禁,但还是硬生生憋住,答了一句也许吧。

  我们拦下出租车,前往横滨车站。但在途中,秋叶惊叫一声。

  “我本来要回老家有事的。”

  “那,我送你过去吧。”

  “不了,我在这里下车。”

  “没关系,反正距离又不远。”

  秋叶微微颔首,说声好吧。

  车子开到东白乐的车站旁后,她请司机开上坡道。那是一条相当陡峭的坡道,而且路不怎么宽。

  驶过那条路后突然来到大马路,原来是私人道路在此会合。马路的斜度也徐缓多了,隔着马路,两边净是围墙高耸的气派豪宅。

  开至一幢不像透天厝、应该称为豪门大院的宅邸前,秋叶请出租车停车。可以看到门柱上刻有“仲西”二字,我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

  “好气派的房子。”

  “那只是外观。”秋叶兴味索然地说着便想下车。但她的动作突然停住,她看着旁边的车库。

  眼熟的富豪和国产高级轿车并排停放,而国产轿车旁站着一名男性,看样子本来正要上车。花白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是个相貌看起来很高雅的男人,额头宽阔、鼻梁挺直。

  “是令尊?”

  对于我的询问,秋叶默默颔首,侧脸带着些许紧张。

  我也跟在秋叶身后下了车,她父亲似乎有点惊讶,来回审视着我们。

  “你来家里干嘛?”秋叶问父亲。

  白发男人的表情依旧困惑,缩起下颚。

  “我顺路过来拿点资料。”

  “噢。”她点点头然后转向我。“这位是渡部先生,是我现在任职的公司同事,我们刚去横滨吃饭。”

  我没想到她连吃饭的事都会说,所以有点吃惊。虽然慌张,我还是客气地道声幸会。

  “我是秋叶的父亲,小女承蒙照顾了。”

  男人用沉稳的嗓音客套,一边开始观察我,是那种如果和女友的父亲面对面一定会遭遇的、算不上友好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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