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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昨天见了面,她起初迟迟不愿意说实话,但我对她说,只要她愿意告诉我一切,我绝对不会主动联络警方,她才终于开了口。”

  “是吗?她也一定很痛苦。”

  “二十一年来,她一直活在痛苦中。她说,从来没有轻松过,也从来没有发自内心地笑过一次。”

  仁科低下头,嘴唇抿成了一字形。皱着眉头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

  中原把杂志拿了过来。

  “她对小夜子也没有立刻敞开心胸,但在听小夜子说,年幼的女儿遭到杀害,每天都很痛苦后,觉得继续隐瞒下去对自己是一种折磨,于是决定只告诉小夜子。”

  仁科皱着眉头,点了点头,说了声:“不好意思”,起身把和隔壁房间之间的拉门打开了。

  “我希望你也一起听,”仁科对隔壁房间说完后,回头看着中原问:“没关系吧?”

  隔壁似乎就是饭厅,花惠就在那里。既然只隔了一道门,她应该全都听到了。

  “当然。”中原回答。反正她已经知道了。

  花惠一脸歉意地走了进来。仁科坐下后,花惠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你听到我们刚才的谈话吗?”中原问。

  “对。”她轻声回答,她的脸色铁青。

  “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对你来说,也是很痛苦的内容。”

  没想到仁科在一旁插嘴说:“不,内人已经知道了。”

  “是你告诉她的吗?”

  “不是,我需要向你解释一下来龙去脉。”

  “是吗?得知你太太已经知道这件事,我心里稍微轻松一点。老实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正在为此烦恼不已。”

  “你从她……从沙织口中得知时,一定很惊讶吧?”

  “对,”中原望着仁科的眼睛,“我一时难以置信。”

  “我想也是,”仁科也回望着他,“那我明确地告诉你,或许有某些误会或记忆错误之处,但沙织对你所说的内容……都是真的。”

  “所以,你们……”

  “对,”仁科点了点头,没有移开视线,“我和沙织杀了人。”

  花惠用力垂下头,泪水也随之滴落。

  § 19

  沙织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注视着螃蟹罐头。螃蟹的图案很鲜艳。她轻轻摇了摇头,立刻转身离开。自己根本不怎么喜欢螃蟹。

  她突然发现,或许是因为天气并不冷,却穿着长袖衣服的关系,而且袖口很宽敞。这种款式的衣服很适合偷窃。她把一只手伸进货架深处,迅速把一个罐头放进袖子内侧,然后又拿了另一个罐头。准备把罐头放进购物篮时,假装犹豫一下,再度放回货架。即使警卫看见,也不会察觉袖口内还藏了另一个罐头。她用这种方法偷了很多东西,即使在大型药妆店也照偷不误,以前她从来没买过口红。

  她走向便当和熟食区。这里人很多,几乎不可能偷窃,所以心情也不会起伏。每个卖场都应该加强警戒才对啊。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和自己行为矛盾的想法。

  她打量了食物几分钟,完全没看到任何想买的东西。她不想付钱买东西吃。今天只是看到天色渐暗后,不由自主地出了门,但根本没有任何食欲。

  沙织把空购物篮放回后,走出了超市。每次走出超市时,总是有点心神不宁。虽然没有偷任何东西,但很担心警卫会叫住自己。

  买完菜的家庭主妇都匆匆赶回家,虽然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但回到家时,等待她们的必定是温暖的气氛,那是和自己无缘的生活。

  沙织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觉得自己好像迷路的狗。

  今天中午,接到了中原道正的电话,说他今天晚上要去仁科史也家。她只能回答:“是吗?”她无法阻止中原,他之前只是保证,绝对不会告诉警方或其它人,但仁科史也并不是“其它人”。

  也许他们此刻正在见面。不知道见面之后,目前聊到哪里了。会像滨冈小夜子一样,说服仁科史也去自首吗?

  她回想起昨晚的事。中原听完沙织花了很长时间说完的告白后,有好一阵子说不出话。虽然他猜到了一些,但亲耳听到后,似乎仍然受到很大的震撼。

  “你的前妻在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我说了这些事。”沙织告诉中原。中原听了之后,深感遗憾地沉默不语。也许他在想,如果不知道这些事,或许就不会遭到杀害。

  没错,当初不应该告诉滨冈小夜子这些事。二十一年前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自己应该遵守下去。

  当初滨冈小夜子透过身心科诊所提出希望进行采访时应该断然拒绝,但因为院长说,希望让更多民众了解偷窃瘾的真相,拜托她接受采访,她才答应了。她在第二次服刑期满后,在律师的介绍下开始到那家诊所就诊。诊所在治疗酒瘾和毒瘾方面很有经验,但沙织认为自己接受治疗的效果并不明显,之所以持续就诊,只是希望外界认为她已经改过向善。

  滨冈小夜子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奇妙的气氛,一双好胜的眼睛深处隐藏着忧愁。被她那双眼睛注视时,会感到心神不宁,担心一切都被她看穿了。

  你的成长过程还顺利吗?至今为止,过着怎样的生活?为甚么开始偷窃?滨冈小夜子的问题五花八门,沙织小心翼翼地回答她每一个问题。虽然不想说谎,但也不能说出一切。

  采访结束后,滨冈小夜子露出无法释然的表情说:

  “我搞不懂。目前为止,我采访了多位有偷窃瘾的女性,多多少少可以了解她们的心情,虽然每个人的情况各不相同,但她们都是为自己而偷窃,可能是为了逃避,也可能是为了追求快乐,每个人都很重视自己。但是,你不一样,好像被甚么困住了,为甚么会这样呢?”

  “不知道。”沙织偏着头回答说:“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这时,滨冈小夜子问了她对未来的规划。

  “你今年三十六岁,还很年轻,你日后打算结婚,或是生孩子吗?”

  “我不想结婚,生孩子……我没资格当母亲。”

  “为甚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默默低下头。每当看着滨冈小夜子的眼睛,内心就会起伏不已,无法保持平静。

  那天只聊到这里,滨冈小夜子就离开了。但隔了几天,又接到她的电话,说希望可以再见一面。早知道当初应该拒绝,只不过当时答应了。也许沙织也想要见她。

  滨冈小夜子问沙织,可不可以去她家,因为她有东西想给沙织看。沙织没有理由拒绝。

  “我一直对你的事耿耿于怀。”沙织去了滨冈小夜子家中,和她面对面坐下后,滨冈小夜子这么说,“偷窃瘾并不重要,那只是表面的现象,你内心隐瞒了更巨大的东西,我认为是那件事一直在折磨你。”

  “果真如此的话又怎么样?”沙织说:“和你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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