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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4

  窗帘缝隙射进强烈的阳光,睡意甚浓的沙都子不禁睁开了眼,昨晚喝的白兰地似乎还没退,头昏脑胀的,一头钻进被子里还是睡不着。她昨晚偷喝了父亲收藏的人头马白兰地,本来只是想让自己好睡一点,没想到更不舒服。在好友过世的隔天早晨宿醉,还真悲哀,偏偏外头又一扫连续的坏天气,晴朗得不得了。

  躺在床上的沙都子伸出手臂正想挡住阳光,传来了敲门声。她哑着嗓子应门,门开了一道缝,伸进一只黝黑的手臂将报纸扔了进来。

  “报纸。”弟弟达也以低沉而不带情绪的嗓音说话,这大概就是他能给姊姊最大的安慰了吧。而的确,在这样的早晨,他的体贴让沙都子觉得很窝心。

  “达也。”

  正要关上的门停住了,达也回道:“甚么事?”

  “帮我把窗帘拉上好吗?”

  达也沉默了几秒,接着打开门,他那高大的身躯进房来。达也在家里也是穿着运动服,一身汗臭走过床边,轻手轻脚地拉上窗帘,再回门边把刚才的报纸拿过来。

  “谢了。”

  “那个,早餐……”达也握着门把问道:“吃三明治好吗?”

  “好啊。”

  “饮料呢?”

  “红茶。”

  “只有Orange Pekoe【注:Orange Pekoe,一种斯里兰卡产的高级红茶。】哦。”

  “很好啊。”

  达也没再说甚么便离去了。沙都子望着门好一会儿,心想这家伙甚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了?

  她原本打算多睡一会儿,但更想赶快读报。她苦笑着自己刚才还叫弟弟把窗帘拉好,一面点亮了床头的台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日期。十一月三日文化节,难怪外头这么晴朗。南泽雅子常说,明治节【注:明治节,文化节的旧称,即明治天皇的生日。】一定会是好天气。

  沙都子打开社会版,在四格漫画旁发现一行“茶会中服毒身亡”的标题。报纸的标题为甚么总是和事实差距如此大呢?还是这样的标题对读者来说比较容易懂?

  至于报导内容则大致属实,错误的部份是,记者称昨天那场聚会为“茶道社的茶会”,对于雪月花的解释也大多胡诌一通,恐怕写这篇报导的记者并没有认真搞清楚整个仪式吧。

  从这篇报导看来,警方似乎尚未断定此案是自杀或他杀,但言下之意比较倾向是自杀,文中也没提到祥子的案子。

  金井波香(二十二岁)……

  报上这么写着,旁边还登了一张她的大头照。这张照片是哪里找来的啊?阴暗的对比配上宛如移花接木制成的不自然表情,看到波香受到如此对待,沙都子不禁悲从中来,觉得波香真是太可怜了,却是不同于昨日的哀伤。

  沙都子将脸埋进枕头里。波香不在了,不在这个世上了,不可能再听到她的声音了——她的内心仍无法接受这件事。毫无真实感,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得尽快习惯才行啊,可是,真的会有习惯的一天吗?

  楼下电话铃声响起。平常这么早会打来找她的,不是波香就是祥子,但如今她们两个都不在了……

  “电话。找你的。”门外头,达也突然出声喊她。

  “谁打来的?”沙都子习惯性会先问过。

  达也顿了一顿,说:“是个男的。”

  “男的?”

  “好像姓……加贺吧。”

  “啊啊。”沙都子起身披上睡袍,“我马上来。”

  家里的电话有分机,设置在二楼走廊的尽头,这样就能躲起来接电话了,在这种不想见人的早晨尤其感谢有这支分机的存在。

  “是我。”加贺声音很腼觍,而且有些模糊,“你看到了吗?”

  沙都子立刻知道加贺指的是报纸,“看过了。”

  “这样啊。”接着加贺沉默了。沙都子心想,加贺竟然会犹豫,还真难得。过了一会儿,他问:“精神还好吧?出得了门吗?”

  “还OK。”沙都子说。

  “见个面吧?”加贺马上接口。

  这也很难得。沙都子答应了。加贺提议在S站前大道的一家咖啡店碰面,S站前大道是市中心闹区,加贺指定的那间咖啡店是年轻人的热门约会地点。沙都子很意外加贺会约在那里。

  沙都子挂上话筒,发现自己比较有精神了,一部份原因是听到了加贺的声音,但更重要的是,她很清楚现在不是颓丧的时候。

  波香,为了你,我会努力的——沙都子决定将毕业前的时间全部投注在查案上。

  这家咖啡店叫“记忆”,位于喧闹拥挤的市街里,却顽固地保持着自己的一方天地。不知为甚么,店里的柱子特别多,每根柱子上头都挂着年代久远的挂钟,而且最令人意外的是,每个挂钟的时间都准确得分秒不差。店里的桌子与其说是餐桌,更像是书桌;椅子则是让人坐不住三十分钟的坚硬木椅。

  “我不大喜欢讲电话。”挂钟下方,加贺正吃着烤吐司三明治。这应该是他的早餐吧,又或许是提早在十一点进食的午餐。“因为会紧张。”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你以前好像从没打电话给我喔?”

  “没事干嘛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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