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东野圭吾 > 濒死之眼 | 上页 下页


  “您从谁口中得知本店呢?”

  “不是,我自己来的。我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进来了……”

  “这样啊。”

  两人的谈话就此中断。慎介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快回去吧。慎介后悔着早知道就不要让他进来了。

  “唉呀,好怀念啊。果然就是这个味道。”客人在喝了半杯爱尔兰奶油威士忌后说。

  “您是甚么时候到夏威夷去的呢?”慎介问。其实慎介并不是真的对这件事特别感兴趣,只是他不太能忍受两人沉默时的尴尬。

  “大概是四年前吧。”客人回答。“蜜月旅行时去的。”

  “啊啊,原来如此。”

  蜜月旅行——慎介心想,这又是一个与自己无缘的词汇。

  他瞥了一眼流理台旁的时钟,上面指着一点四十五分。心里盘算着再十五分,就要设法打发这个客人离开店里。

  “结婚四年的话,那算是还在蜜月期吧。”慎介说。慎介原本想接着说,如果您太晚回去,夫人就太可怜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客人一脸严肃地反问。

  “难道不是这样吗?我自己还是单身,所以也不太清楚。”

  “四年之间可以发生很多事。”客人把酒杯举到眼前。他的表情像是在回忆些甚么。然后他将酒杯放下,直视着慎介。“真的会发生很多意料之外的事。”

  “这样子啊。”慎介不想再继续谈这个话题。因为一个不小心,或许还要听对方的满腹牢骚。

  在沉默之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慎介甚至希望能出现个新的客人来解救他,不过救星并没有出现。

  “你这份工作做很久了吗?”客人开口问道。这时慎介正打算收拾内场。

  “我在酒吧工作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差不多有十年了。”

  “做了十年就可以拥有这样的店面呀。”

  客人这番话,让慎介不禁苦笑了一下。

  “这不是我的店。我只是个受雇的人。”

  “啊,这样啊。你一直在这里工作吗?”

  “不,我去年才来这里,之前在银座工作。”

  “银座啊。”客人喝着爱尔兰奶油威士忌,微微点头。“我从来没去过银座。”

  我想也是,慎介心想。

  “偶尔去去那边也不错哦。”

  时钟已经指向一点五十五分。慎介开始清洗杯子。他一心期待客人能因此打道回府。

  “做这种工作快乐吗?”客人又开口问。

  “这是我的兴趣。”慎介回答。“不过还是会有一些不愉快的事。”

  “不愉快的事?例如说呢?应付难搞的客人吗?”

  “对呀。还有很多其它的事。”

  薪水太少,妈妈桑又很会使唤人——

  “那时候你都怎么做?对这种负面情绪都会怎么处理?”

  “甚么都不做啊。早早忘了让人心烦的事。就这样而已。”慎介擦着平底杯回答。

  “要怎么才能忘了那些事?”客人继续追问。

  “也没有标准的方法啦,就是尽量保持愉快的心情和乐观的想法。”

  “例如?”

  “例如说……想象自己拥有一家店之类的。”

  “哦,这样啊。那是你的梦想啊。”

  “算是啦。”慎介擦拭碗盘的手不禁出了点力。

  虽说是梦想,但不是遥不可及的梦,而且它已经近在咫尺,就只差伸手掌握而已。

  客人把爱尔兰奶油威士忌一饮而尽,放下了空酒杯。慎介决定,如果客人还要再续杯的话,他就要告诉对方要打烊了。

  “其实我有一件想忘掉的事。”客人说。

  因为对方突然改以非常严肃的口吻说话,慎介不禁停下手边的工作看着他。客人也抬头注视着慎介。

  “不!那件事我想忘也绝对忘不了,但是我想让自己能从中解脱。我思索着这件事,在街上恍惚地走着走着,就看到这家店的招牌,这家店叫‘茗荷’对吧?”

  “因为妈妈桑喜欢吃茗荷。”

  “听说吃太多茗荷可以让人变得健忘。我就是被店名吸引进来了。”

  “原来敝店奇怪的店名还能发挥作用啊。”

  “总之,来到这里真的是太好了。”

  客人起身之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慎介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二点过后,那个客人才离开店里。慎介做完清理工作,脱下了酒保背心,关上了灯,走出大门,并将门窗上锁。

  当他走到电梯前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当电梯门一打开,他猛一回头。

  只见身后一道黑影向他袭来。

  随后,他感觉头部遭受一股猛烈的冲击。但是他没有余力去管这个感觉。似乎有甚么事要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又将会失去些甚么——他所知道的只有这些,意识随即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在即将飘散的意识里,他仍然在思索着刚才所见的最后一幕。

  那道黑影是刚才店里那个客人。

  § 2

  如苍蝇振翅般的耳鸣久久不退。模糊不清的视野中飘浮着一根白色棒子。过了一会,目光渐渐对焦,他才知道白色棒子原来是天花板上的日光灯。

  有人握着他的右手。接着,眼前便出现一张白皙面孔。那是个戴着眼镜的女人。但女人的脸旋即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以内。

  雨村慎介心想,这里是哪里?自己究竟在干嘛?

  这次则是有好几张脸孔出现在他面前。所有人都俯瞰着他,他这才总算注意到自己是躺着的。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窜进他的鼻腔。

  耳鸣的情形仍旧没有改善。他试着转了转脖子,结果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全身的血液流往头部,疼痛如打拍子般阵阵传来。

  彷佛做了无数个恶梦般,心情相当不快。但他却记不起任何一个梦境的内容。

  “你醒了吗?”盯视着慎介的其中一张脸惊恐地问道。那是个脸型瘦削的中年男子。

  慎介微微点头。光是如此都令他头痛欲裂。他皱着脸发问,“这里是?”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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