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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回过神时,我们三人来到了电影院门口,这里就是约好碰面的地点。进戏院前,篮球队主将在我耳边悄声说:你坐到离我们远一点的位子啊。还有,看完电影之后就说你有事要先走。知道吗?我虽然想反抗,却甚么也说不出口。

  我依照他的命令,找个离他们远远的位子坐下看电影。银幕画面是一名工厂厂长正在讲电话,通话对象是某高输出电源器厂商。这次下单的对象将由数家公司竞标的价格来决定,厂长却把其它公司的出价告诉了几个跟自己“交情好”的特定业者,也就是说,他收了人家的贿赂。

  这时有个年轻人出现,来到讲电话的厂长面前,递出一份报告。报告上指出最近产品频频出问题的原因,就出在某家厂商的电源上,而那家厂商正是与厂长挂钩的业者之一。厂长涨红了脸,勃然大怒,抓起红笔把报告上他看不顺眼的部份杠掉,结果几乎一整页都让他不高兴,一张报告纸成了满江红。我抓起那张变成废物的纸张,一瞬间那张废纸变成报纸,上面刊着一篇女高中生自杀未遂案的报导——高中二年级的A子同学割腕自杀。报导中的A子同学就是高泽征子,自杀动机不明。但是根据不知来自哪里的小道消息,那天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那名篮球队主将在公园里对她施暴。征子不可能自己说出去,所以肯定是那个男的想跟同伴炫耀时说溜了嘴吧。征子出院后没回学校,直接转学到其它高中。而我自从留下不安的她自顾自离开那间电影院之后,我们也没再见过面。

  报纸被我扔进焚化炉里,顿时扬起火焰,火团中有个捕鼠笼,笼里有只老鼠,而那只老鼠突然又变成篮球队主将。我掐着他的脖子。我掐着蒲生的脖子。我掐着厂长的脖子,扔进了火焰里。管他是谁,全都烧个精光最好——

  我听见一道声音,有人在叫我。

  成濑先生,成濑先生!

  我一睁开眼,刺眼的光线让我又闭上了眼睛。“这样不行。光线稍微调暗一点。”有人这么说。我再次睁开眼,光国教授的瘦脸就在面前,他身后站着堂元博士,不知是甚么时候进来的。

  “感觉怎么样?”光国教授问我。

  我以指尖按着眼头,“有点昏,但是不要紧。”

  “睡着了吗?”

  “嗯,好像睡了一下。然后……那是梦吗?呃,想不太起来。”

  “不用勉强。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光国教授靠着桌面的双手十指交握,一旁摆着那支奇妙的光笔和胶布。

  胶布?

  记得刚才没看见这样东西呀,是用来做甚么的?

  “你们有甚么发现吗?我的意思是,查出我内心潜在的是甚么了吗?”

  “不算有甚么重大发现啦,毕竟今天只是第一次测验。不好意思,我想还是不要对你解释太多比较好,怕对于日后的测验会产生不良影响。”

  “意思是还要继续这个测验吗?”

  “可以的话,能够继续是最好了。我已经取得堂元博士的许可,再来只需要你的同意了。”

  “如果有需要就只能做了啊。不过我现在很累,头也很痛。”

  “稍微休息一下再回去吧。”在教授身后的堂元博士说。

  离开大学后,我恍恍惚惚踏上回家的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梦境的内容。那个心理学者到底做了甚么?他真的能为我解开这个诡异症状的谜团吗?

  电车车厢内空空荡荡,我找个位子坐下,双手放在膝上。这时,我发现双手不太对劲,泛红的手腕好像被甚么东西用力扯过,摸了一下,感觉黏黏的。

  怎么回事?

  我盯着好一会儿,蓦地倒抽一口气,我连忙拉起牛仔裤裤管检视,不出所料!脚踝上也沾着同样的黏着物。

  胶布!他们一定是用那个来固定我的手脚,为甚么要这么做?这代表,我当时曾经陷入让他们必须这么做的状态。

  还有其它证据吗?我试着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在左手肘内侧有一处小割伤,我在到大学前并没有这道伤口。

  还说没有异常!——我心情黯淡地低喃。

  〖堂元笔记 6〗

  七月七日,星期日。

  光国教授认为这是一种共鸣效果,和我的看法一致。

  透过自由联想陷入催眠状态的成濑纯一,跟随着引导说出了几段记忆。那些片段全都以厌恶自己窝囊、懦弱、卑劣的形式保存,尤其是高中时期的回忆,不可否认在他内心造成极大的阴影,影响之大,可从他在催眠状态中突如其来的脱序行为看出。虽然请来若生助理协力压制住,成濑纯一仍持续发作了将近十分钟。

  这些记忆至今全靠他本身具备的智慧和善良,将其完全封闭起来,原本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浮上意识表层。

  可是现在这些潜在意识竟然逐渐成形,为甚么呢?

  我们不得不考虑有可能是由于受到其它外物的诱发,而所谓的“外物”,除了移植的脑片,不作他想。根据PET【注:Positron Emission Tomography,正子扫描。】的结果,也发现移植脑片的活动远远超过我们想象。

  虽然难以置信,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捐赠者的精神模式的确逐渐控制了成濑纯一,而这个模式唤起成濑纯一的潜在意识,产生了进一步加深影响的“共鸣效果”。

  至于解决方案,我们目前仍持续讨论中。委员会当中希望再动一次手术的声浪较高,但当问到具体手术方式,所有人又陷入沉默。此外,脑部移植手术的这类弊病一旦公诸于世,将非常难堪,这也是事实。

  “真的很难相信捐赠者的意识竟然能传导至移植者身上。”有位委员摇头这么说。或许该让他看看今天进行的音感测验结果。成濑纯一的音感程度正如我以及计算机所预料,相较于三个月前,有了无可比拟的巨大进步,这项事实正清楚说明捐赠者对他的影响。

  橘助理的报告中提到,成濑纯一对捐赠者来源开始起疑。这一点要充分留意,并向委员会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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