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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我放下手中的铅笔,从抽屉拿出一张纸片,上头写着我在堂元博士办公室找到的捐赠者住址和电话号码。捐赠者的姓名是关谷时雄,父亲好像经营一家咖啡店。

  即便堂元博士矢口否认,但这个念头怎么都离不开我的脑袋——我会变成这样,都是捐赠者的影响。如果自己的个性、喜好和原本的自己不一样,最合理的推论不就是这些影响都来自捐赠者吗?对这个可能性,我没办法像博士那样一笑置之。

  我决定去关谷家看看。只要了解关谷时雄,说不定会有甚么发现。

  我把纸片收好,又拿起铅笔。总之,目前只能先做自己做得到的所有努力。

  就在我勉强提振精神,好不容易完成简单的构图时,门铃响起。

  一打开门,小惠在门口。“晚安。”她笑着说。

  “晚安。”我也应声了,但应声的同时我也发现自己有些心虚,说真的,我这几天都不太想和小惠见面。上星期六约会的感觉又浮现心头,我很希望那天不开心的感受只是偶发的状况。但或许是下意识想掩饰自己内心的迷惘,我对小惠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甚至脱口而出:“有事吗?”

  小惠一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游移。话说出口我才惊觉自己伤到了她。一会儿之后她说了:“没甚么事啦……,只是想看看你而已。打扰到你了吗?”

  我很后悔自己居然说了那种话,而为了让她放心,我勉强挤出笑容说:

  “没有,没的事。我刚好想休息一下,我、我也……嗯,才在想要看看你呀,是因为你来的时间太凑巧了才吓一跳。”我的解释愈描愈黑,自己都觉得不耐,说起话来为甚么不能自然一点呢?“你都好吗?”

  “嗯,还不错。只是工作有点忙,所以这几天都没跟你联络……我可以进去吗?”小惠双手放在背后,作势探头窥视屋里。

  “喔喔,请进。”我邀小惠入内。

  她一进屋里马上看到画布,“啊,你在画画啊!”

  “只是想转换一下心情啦,不是真的专心在画。”我之所以编理由,是因为上次才告诉她自己暂时不画画了。

  “你开始画不一样的主题了耶。”她看着画布,“你以前不是说过不怎么喜欢风景画吗?”

  “所以才说是转换心情呀。画甚么都好,有花瓶的话我就会画花瓶吧,只是不巧家里甚么都没有。”

  “这样啊。”她露出略显僵硬的微笑,“不过这构图很特别耶,窗外的景色和桌子,并不是照着实际状况画的喔?”

  “就凭感觉喽。”我答道。确实我自己也觉得画法不太一样。画布的右半部正确画着桌子的右半边,到了画布中央却没了桌子,倒是左半部画了窗外的景色,而那扇窗也只有右半边,缺了左半边。

  “是新尝试呢。”

  “也没那么讲究啦。”我边说边把桌布连同画架一并推到墙边。

  小惠到厨房冲了冰红茶,以托盘端来房间中央的小桌上,我们俩就隔着冰茶面对面坐下。

  “公司里最近有甚么特别的事吗?”

  “嗯,没甚么。”

  “是喔……我们店里啊,今天来了一个怪客人耶。”小惠照例从她上班的新光堂聊起,说起一个净买些怪东西的顾客,我听起来并不觉得有趣到会像她那样捧腹大笑,但我还是迎合她刻意笑了。

  “然后昨天啊……”

  她接下来说起电视节目和运动赛事。小惠的话题就像树枝一样往四面八方延伸,内容又宛如念珠连成一大串,没有统一性,也掌握不到重点,或许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重点吧,但我听着听着,逐渐不耐烦了起来,嘴上附和着,却听得很痛苦。年轻女孩都是这样吗?

  回过神时,我发现小惠没作声直盯着我的脸。

  “怎么了?”我问她。

  “你是不是在等着看甚么电视节目啊?”她问我。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因为……”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看时钟。”

  “咦?真的吗?”

  “嗯,你看了好几次。为甚么这么在意时间呢?”

  “不知不觉看向时钟而已吧,我没有特别在意时间啦。”我伸手把桌上的闹钟转个方向。我的确是不知不觉地看向时钟,因为我直想着她到底甚么时候才要回家,这是不争的事实。而想到这,又让我的心情蒙上一层阴影。

  “没事啦,真的。”我尽力挤出笑容,“继续刚才的话题吧,讲到哪里了?”

  “就是上次那本书呀。”

  她又聊了起来,这次我要自己专心听,千万不能分心想其它事情。我一再叮咛自己,像这样和小惠一起度过的时光,对我来说相当珍贵且意义重大。

  “……结果她说我陷得太深,不就只是书中的剧情而已嘛,但我不这么想耶,我觉得读一本书就像是参加一场模拟体验,当然会陷入书中剧情啊。我觉得那个主角那么做实在很自私——”

  真是幼稚的理论,乏味,肤浅,光听着都很痛苦,但我努力要自己忽略这股痛苦,绝对不能失去爱着小惠的这份心意;我必须认为她的一切、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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