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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以前他和安妮时而也借马骑到僻静处去,在那里做爱。他们逗笑说,他们没做爱的唯一地方是马背上。基思不知道这到底是否可能。

  他信马由缰,马似乎也乐意用优雅的步态沿着小溪行进。

  他意识到,只要巴克斯特在此,他在这里度过余生的任何想法都行不通。他让巴克斯特下饵引诱他,然后他自己上钩。这真是下策。

  他对自己的目的进行了思考。目的不在于同克利夫·巴克斯特进行较量,而在于同巴克斯特太太进行交谈。如果没有其他事,他想与她再谈一次话,谈一两个小时,解决他俩之间留下的所有问题,过去在他俩的通信中没能做到这一点。基思觉得,在他弄清楚他们怎样和为何分手之前,他无法继续生活下去。

  议程的下一项,当然是商量一下他们俩是否想破镜重圆。他认为她想,他认为自己也想。

  克利夫·巴克斯特显然是个障碍。如果基思只是绕开他而不与他正面冲突,这也许对所有当事人都会好些。这是他在向年轻的情报人员布置一项去危险环境中执行的任务时常会给予的忠告。

  溪流变宽,树木渐疏,几分钟后基思到了大池塘,没有人游泳或钓鱼,看起来无人光顾。他过去在夏天经常与小伙伴们一起到这里来放玩具船,钓鱼和游泳。到冬天,人们会在岸边点起篝火,然后滑冰或在冰上捉鱼。

  他勒马往左,沿泥泞的岸边行进。

  他想,如果这真是在外国执行一项使命,带着从敌人手中夺来的战利品逃走倒是比较容易的,可是这与带着一本密码簿或一个叛逃者逃离某个国家不完全一样。是的,这个问题还有另一个方面。

  安妮。这不是一次谍报行动,而是旧式的偷婆娘,与从前部落与氏族通行的做法没有多大差别,但在当今社会,你先得肯定这娘儿们愿意跟你走才行。

  他想,他和安妮无论分离与否,在有生之年都不能让巴克斯特在后面跟踪。

  另一个选择当然是打点行装,上自己的车,开得越远越好。然而,他老是想着安妮含泪站在人行道上的情景,以及多年来的所有那些信件,还有他心里仍有的痛苦,“不能走,也不能留……”他甚至不能宣布休战,因为巴克斯特会把此看做软弱的表示,得寸进尺。

  基思绕过湖的末端,沿对面的湖滨返回。

  他想,也许可以劝说克利夫·巴克斯特,他们三人该坐下来,喝杯啤酒,以文明的方式把问题谈清楚,“这才是问题的答案。对。”没有难堪的场面,没有流血,没有救援或劫持,“巴克斯特先生,你的妻子与我相爱,而且一贯如此。她并不喜欢你,那么,做一个好人,祝福我们吧。离婚文件通过邮局寄给你。谢谢你,克利夫。握一下手好吗?”

  克利夫·巴克斯特当然会去取枪。但如果克利夫·巴克斯特具有能言善辩的能力,如果他事实上是个有教养的聪明人,他会回答说:“兰德里先生,你自以为爱我的妻子,但更可能的是你被一个许久以前的记忆迷住了,它现在已不复存在。此外,你自奉命退役以来有点烦闷,所以要追求冒险。再加上我们的童年有些矛盾,你不喜欢我,引诱我的爱妻是你对我报复的一种方式,这不健康,兰德里先生,对安妮也不公平。她现在正经历难受的时光,因为空巢综合症——我工作太忙,还因为她意识到人到中年了。我和安妮对我们自己的生活感到心满意足。我们期待着我早日退休,可以安度晚年,白头偕老。是吗,安妮?”

  基思一点儿也不喜欢巴克斯特的这段话,因为他说的不无道理。

  实际上,不会有这样的会谈。基思·兰德里、克利夫·巴克斯特和安妮·普伦蒂斯·巴克斯特三人在这件事上只会跌跌撞撞,摸索向前,走大多数人走的途径,一路上造成最大的损害和伤害。当一切了结时,那将是悔恨和深深的创伤,而决不是“此后一生幸福”。

  想到此,基思进入树林,又看到了小溪。他取道回农场,下决心打起行装,像二十五年前一样再次离家,但这一去他归来的期望就更小了。

  第十五章

  日落后不久,基思坐在餐桌旁,意欲起草给安妮的最后一封信件,但又觉得难以下笔,临走前该不该约她再见最后一面?是该简明扼要地告诉她一下,毋多解释,还是该向她倾诉内心深处的一切?不,那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不作絮絮叨叨的告别,不见最后一面。要高尚些,坚强些,勇敢些,简洁些。

  他写道:“亲爱的安妮:我们无法使昔日重来,回不了我们过去的斯潘塞城或博灵格林了。我们经历了、创造了各自不同的生活。正如我曾在信中所说,我只是路过这里,在此无意做任何损害你的行为,多加保重井务请谅解。爱你,基思。”

  好啦,就这样吧,他将信装入信封,写上地址由她的姐姐转交。

  他站起来,环视一下厨房,他已收拾了一些行李,但他的心并不在收拾行李上。

  他知道应该离开后再寄信,也知道他该立即动身,以免节外生枝,影响他的决定。他待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有可能与巴克斯特发生冲突,还有可能再见到安妮。

  他陷入了沉思:你在一个不由你自己选择的时刻来到人世间;而后你逗留一段时间,同样也身不由己;最后,你离开,但你有的唯一选择是早些离开,一刻也不迟于上天赐给你的时间。然而,在你到达与离开之间,你有一些真正的选择,这些选择以四种形式来临——好的与坏的,艰难的与容易的。好的选择往往是艰难的选择。

  “选择。收拾行李还是吃晚饭?”他选择了吃晚饭,于是打开了冰箱。“该吃些什么呢?”没有多少选择余地,“喝哪一种啤酒呢,‘科尔’还是‘百威’?”他选择了一罐“百威”。

  电话铃响了,他决定不接,但它响个不停,于是他改变了主意,拿起听筒。“我是兰德里。”

  “喂,兰德里,我是波特家。你能听出是哪一个吗?”

  基思笑道:“盖尔。”

  “不,是杰弗里,我的声音不像女人。”

  “什么事?”

  “提醒你别忘了今晚到圣詹姆斯教堂去参加集会。晚上八点整。”

  “去不成了,伙计。”

  “你肯定能去。”

  “去是能去,可我不想去。”

  “你肯定想去。”

  “不,我不想去。”

  “你要让革命没有你就开始吗?”

  “那样很好。把会议材料寄给我。我马上要吃晚饭了。”

  “别打岔,基思。我有五十个电话要打。”

  “瞧,杰弗里,我……我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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