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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还记得我们最近关于雪地上脚印的讨论吗?”凡斯问,这时候我们的车子已经开到第五大道,并且继续向南行。

  马克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我记得,”凡斯感慨地说,“在你举出的假设个案中,那里不但有脚印,而且有十二个或甚至更多的目击证人——包括一名儿童——看见某个人跑过雪地……然而,在现实的世界里你却陷入极度的困扰当中,因为让人沮丧的事实是,这桩命案现场不但没有雪地上的脚印,而且也没有目睹有人逃走的目击证人。总归一句话,你是直接、间接证据两者都缺……可怜哟,可怜。”

  他悲哀地摇着他的头。

  “你知道吗,马克汉,我觉得有关这案子的这些证词,已经说明死者死亡当时并没有人在她身边,因此,按理说她应该还活着。我认为,从诉讼程序的立场来看,这位女士的尸体与案情完全不相干。我知道你晓得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法官是不会承认这是谋杀案的;但是,你如何处理不是谋杀案的被害人尸体呢?”

  “你满嘴胡说八道。”马克汉生气地斥责他。

  “哦,的确。”凡斯同意。“然而,执法者没有脚印这类的证据是很苦恼的,是不是,亲爱的老朋友?这会让人完全没有判断的依据。”

  马克汉突然展开反击。“当然啰,你不会需要脚印这样的证据,或任何具体线索的,”他揶揄着凡斯,“你不是有预言事情的神力吗?如果我记的没错的话,你曾经对我夸口,不管有没有留下脚印,在了解犯罪的本质和情况后,你就可以正确无误地让我知道凶手是谁。还记得自己吹的牛吗?……现在我手上有一桩谋杀案,而且凶手来去间没有留下他的脚印,请好心地告诉我究竟是谁杀了欧黛尔那名女子,以救我于无知的困扰中吧!”

  凡斯依旧从容平静,丝毫不受马克汉揶揄、挑衅的影响。他吊儿郎当地抽了一会儿烟,接着倾身将烟灰弹出窗外。

  “老实说,马克汉,”凡斯心平气和地回答,“我是想研究这桩愚蠢的谋杀案。不过我想我会先等希兹的调查报告出来后再说。”

  马克汉发出冷笑声,整个身体陷在座位里。

  “真是感激不尽。”他说。

  § 9 猎物追踪

  九月十一日,星期二,午后

  回去的途中在行经麦迪逊广场北边时,我们因为塞车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马克汉焦急地看着他的手表。

  “都已经过中午了,”他说,“我想我们得停下来到那家俱乐部吃点午饭……我猜这么早吃饭可能不太适合你这位讲究的温室花朵。”

  凡斯接受了他的邀请。

  “由于你剥夺了我的早餐,”他说,“我决定让你请我喝一杯蛋酒。”

  没一会儿我们进到了几乎还没有客人的史杜文生俱乐部,并且选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从窗外向南可以看到麦迪逊广场上的一片树海。

  就在我们点完食物后没多久,一名身穿制服的侍者走了进来,恭敬地向马克汉行了九十度的鞠躬礼,然后递给他一封没有写上地址、封好的信封,信封是这家俱乐部的。马克汉好奇地展信阅读,当他看到最后署名的时候,眼中闪露出惊讶之色。终于他抬起头向侍者点了点头,然后他表示得告退一下,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整整二十分钟后他才回来。

  “事情真绝,”他说,“刚刚那封信笺是昨晚带欧黛尔外出吃饭和看舞台剧的那名男子写的……世界真是小。”他发出喟叹,“他就住在这家俱乐部——是个外地会员,每次他到纽约,都是在这里落脚。”

  “你认识他?”凡斯不是很有兴趣地问。

  “我见过他几次面——这位老兄叫史帕斯伍德,”马克汉似乎有点困惑,“他的家世良好,住在长岛的别墅,是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也是那种我认为最不可能和欧黛尔有任何瓜葛的人。但是他自己承认,每次他到纽约来,都会和她打得火热——‘及时行乐趁年轻’,这是他自己形容的说法——而昨晚他带她到法兰赛餐厅用餐,之后又去了冬园。”

  “我可不认为这是充实的一晚,”凡斯评论着,“反倒是他倒霉的一天……我是说,试想想看,打开报纸看到昨晚和你在一起的女人被勒死的新闻,让人多么不安呀!对不对?”

  “他的确感到不安,”马克汉说,“晚报在一个钟头前已经出来了。我们来这里之前,他每隔十分钟就打一次电话到我办公室。他担心和这名女子的关系会曝光,让他颜面无光。”

  “不会吗?”

  “我看没这必要。没人知道昨晚她的护花使者是谁;而且,很明显地,既然他和这个案子无关,又何必把他牵连进来呢?他刚刚告诉了我关于他和她之间所有的事,而且答应只要我要他留在纽约,他就不会离开。”

  “从你回到这里时满脸失望的表情来看,我猜他的故事对你一点帮助也没有。”

  “是的,没有。”马克汉承认。“这女子显然没有向他透露任何她的情史,他连一丁点有帮助的线索也提不出来。他陈述昨晚的事情经过和杰梭所描述的完全符合。他七点来找她,大概十一点左右送她回家,在她家逗留了约半个小时,然后才跟她分手。听到她大声求救时他吓了一跳,但是随后她又告诉他没事。他当时的想法是她做了个噩梦,而且以为就真的没事了。他离开后直接坐车回到这家俱乐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五十分。看到他从出租车下来的瑞丰法官可以证明。他上了楼,并且和那些在法官房间等他的男士们一起玩扑克牌。他们一直玩到今天凌晨三点。”

  “你这位长岛唐璜显然没有提供你任何‘雪地上的脚印’。”

  “无论如何,他这时的出现总算消除了一项可疑的线索,不然可能会浪费我们更多的调查时间。”

  “如果更多可疑的线索都没了,”凡斯讽刺地说,“你将会陷入绝望沮丧的困境中,你知道吗?”

  “还有足够多的线索让我忙的,”马克汉边说边把盘子往前一推,并喊侍者埋单。他站起身,看着凡斯,“你真的有兴趣加入调查吗?”

  “呃,什么?哎呀!当然有兴趣,这还用说。不过,行行好,再坐一会等我喝完咖啡。”

  虽然他答应得有点漫不经心,我还是很讶异凡斯这么爽快就接受了邀请,因为蒙多士美术馆今天下午有一项中国古代墨宝展,他原本打算要去参观的。听说其中有两幅画作,是中国宋代画史里的代表之作。而凡斯则非常希望能得到它们,将它们纳入他的收藏之中。

  我们和马克汉一同坐车前往刑事法庭大楼,从法兰克林街的大门进入,搭乘私人专用电梯到了马克汉宽大却脏乱的办公室。从办公室正好可以俯瞰坟墓监狱的灰色石墙。凡斯坐在一张皮椅上,旁边是一张橡木雕饰茶几,茶几左边就是办公桌。他点燃了一根烟,又开始了他揶揄的本事。

  “我期待着司法之轮碾压过所带来的快感。”他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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