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范·戴恩 > 赌场杀人事件 | 上页 下页


  “很高兴我还没有被忘记,”万斯优雅地回答,“特别是,”他以沉静而平淡的语气加上一句,“我今晚来的一个目的就是要见你。”

  吉尔卡特脸上的肌肉几乎难以察觉地僵住了。

  “呢,你已经看到我了,不是吗?”他虽然挤出一丝笑容,但看得出有些虚假。

  “喔,当然,”万斯也开始打哈哈,“不过我更希望在你办公室的那种优雅的雅各宾风格中看到你。”

  吉尔卡特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万斯。万斯则径直盯着他的眼睛,同时不让微笑从嘴角溜走。

  吉尔卡特转过身,打开办公室的门,站到一旁,让万斯和我先进去。他跟在我们后面,并关起身后的门。接着他僵硬地站着,眼睛盯着万斯。

  万斯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将一圈烟喷向天花板。

  “喂,我们可以坐下吗?”他故意问道。

  “当然——如果你累了。”吉尔卡特面无表情,但声音很大。

  “不胜感激。”万斯对他的冷淡不以为然,坐到门边的一张矮皮椅上,慵懒地跷起二郎腿。

  虽然态度不友善,但我觉得吉尔卡特对他的客人并非打心底里就有敌意。因为他是个赌徒,任何时候都会做出防卫的态势以应付各种难以预知的潜在威胁。他知道,万斯与地方检察院的非官方合作相当密切;而且很可能他会认为万斯来找他是为了某种令人不太愉快的官方任务。

  理查·吉尔卡特其实教养良好而且聪明。他念大学时是拿奖学金的高才生,获得过两个学位,可以流利地说好几种语言,年轻时还是个相当受人瞩目的考古学者。他把到东方旅行的见闻写成了两本书,目前在每所公共图书馆都可以找到。

  他体型高大,身高接近六英尺。短短的铁灰色的头发全向后梳,和红润气色相较显得很淡。他有一张鹅蛋脸,额头较低但还宽阔,鼻子短扁,嘴巴紧闭成一条长而直的狭缝,显得冷酷。

  他的眼睛很小,眼睑下垂到外眼角,就像得了肾炎的病人,瞳孔似乎总是在眼球中间以上,使他的表情有一种讥讽的、几乎是邪恶的意味。

  “我想见你,是因为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信,吉尔卡特先生。”万斯终于开口,“我想你也许会对这封信有兴趣,因为信中提到你的名字。事实上,写此信的热心人非常担心你家会发生什么不幸。”

  吉尔卡特依旧盯着万斯,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万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我认为,最好你自己细读一下这封信。”

  他将那两页信纸交给了吉尔卡特。

  吉尔卡特读完信,拿着信的那只手很快便放下来,仿佛手臂的肌肉很紧张,接着他徐徐抬起视线,直到与万斯的眼神相遇。

  “喔,你要怎么样呢?”他从齿缝间进出一句。

  万斯轻微地挥了挥手。

  “现在不是我在下注,”他平静地说,“我是在做庄。”

  “假设我不下注呢?”吉尔卡特冷冷地反驳。

  “喔,那也没关系,”万斯微笑,“那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权利,包括你,你知道的。”

  吉尔卡特愣了一下,然后坐到书桌前的椅子上,把信摊在面前。大约经过一分钟,他用指关节敲敲那封信,并且耸耸肩。

  “我认为这是某个神经病写的。”他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松了一些。

  “不,不,吉尔卡特先生,”万斯不紧不慢地说,“那没有用,一点也没有用。你押错了注,你输了。为什么不再押一次呢?”

  “到底搞什么鬼?”吉尔卡特终于爆发了。他在旋转椅中绕了一圈,然后带着威胁的表情瞪着万斯,“我可不相信什么侦探,这封信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万斯没有回答,反而以一种超常的镇定——一种不带个人情感且压倒对方的镇定,迎着吉尔卡特愤怒的目光。我很同情那些必须和万斯对视的人,因为在万斯的凝视中有一种奇妙的心理力量,当他的这种威力发挥时简直无人可挡。

  这回吉尔卡特算是碰上了对手,因为万斯的凝视既不会停止也不会移动;当他们相互对视时,两个对手间产生了一种无言的冲撞、一种奇特的决斗,最后,吉尔卡特投降了。

  “好吧,”他带着有教养的微笑说,“我会下另一个赌注——如果那对你有任何帮助的话。”他再次瞥了那封信一眼,“这里面有很多事实,不管是谁写的这封信,他都了解我们家里的一些情况。”

  “你用打字机,是吧?”万斯突如其来问道。

  吉尔卡特吃了一惊,但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就像这人用得一样糟。”他用手指着信。

  万斯点点头。

  “我自己也不在行,”他不经意地说,“打字机是一项糟透了的发明……但是,你认为有谁想要伤害小里威廉吗?”

  “我不清楚,不过我倒希望有这样的人,”吉尔卡特没好气地说,并带着邪恶的笑容,“他该杀。”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万斯接着问。

  吉尔卡特干笑了一声。

  “我这么想过,可是我不值得去冒险。”

  “但据我所知,”万斯沉吟道,“你似乎对你的外甥颇为宽容。”

  “我想还是家族偏袒吧,”吉尔卡特说,“真该诅咒,我姐姐溺爱他了。”

  “他经常到赌场来。”万斯像是自言自语。

  吉尔卡特点点头说:“他妈妈限制他花钱,所以他想自己一点,我是有些迁就他,为什么不呢?他是用一种系统在赌。”

  尔卡特哼了一声,“我真希望大家都用一种系统,因为那些不任何系统的人让我的利润下降。”

  万斯将话题转回。

  “你相信有一出悲剧即将在你的家庭中发生吗?”

  “每个家庭不都会有吗?”吉尔卡特回答,“可是如果真的什么事发生在利厄身上,我希望不要发生在‘赌城’。”

  “但是,”万斯强调,“信中坚持要我今晚来,而且要盯着他吉尔卡特挥挥手,“我根本不相信这些鬼话。”

  “但是你刚才承认信中有许多讲的是事实。”

  吉尔卡特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眼睛直直的。最后,他前俯身,眼睛紧紧地盯着万斯。

  “老实对你说吧,万斯先生,我认为写信的人只不过是一邪恶和胆小的人而已……别管它了吧。”

  “是吗?”万斯低声说,“那当然很好。”他捻熄烟,站起身,把信摺好,然后放回口袋中,“抱歉打扰你了……不过,我还想再闲逛一下。”

  当我们离开时,吉尔卡特并未起身,也没有跟我们说一句告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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