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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他自己也拥有一些报纸。”匹埃尔打断了他的话头,“还有对电视和广播电台的影响。”

  “但愿他不要退缩。”曼松说。

  一个跑堂走到他们桌旁,给他们加了咖啡,然后向麦克波逊弯下腰去耳语了几句。麦克波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高兴地把香烟扔进烟灰缸。他笔直穿过大厅,出了玻璃门,进入旅馆登记处。

  他回来时带来了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好奇地东张西望。麦克波逊把他带到探长们的桌边。

  “有客人来了。”麦克波逊指着他身旁的人说,“这位是布吕克尔先生,蕾娜特。歌得斯密德小姐的亲戚。”

  布吕克尔点点头坐了下来。

  “这两位先生负责罗莲·德·弗雷斯卡的案子。”麦克波逊解释道,“我们在一起合作并非偶然。”

  “您是在帮助这两位先生吗?”布吕克尔问。

  “是的,在一定程度上。而他们也在帮助我。”麦克波逊回答。

  “我不想耽搁你们的时间,不想多说。我带来了蕾娜特·歌得斯密德的照片、手迹和一盘磁带。我打算全都交给你们,或许你们会有用处。”

  “谢谢,我愿意接受。”麦克波逊说,“不过您先告诉我您的打算,您为什么到这里来。”

  “也许您需要我的帮助。”布吕克尔回答。

  “您是警察部门的吗?”

  “不。我是……应该说,我曾经是记者。”

  “您给我听着,先生!”曼松怒吼起来,“您别打把在这儿探听到的东西给哪家报纸写文章的主意!要写您就写写苏格兰的风景,玻璃工艺或者捕鱼业;实在不行就写写金子或者帆船竞赛什么的。就是别写罗莲·德·弗雷斯卡。”

  布吕克尔惊讶地看看曼松,看看匹埃尔,两手合掌夹在两膝之间。他搜索着词汇,想避免表达得过于激动或错误,可实在是难得很。

  “我对你们的罗莲·德·弗雷斯卡没有丝毫兴趣,我关心的是蕾娜特·歌得斯密德,明白吗?”布吕克尔迟疑地说起来,“至于写,我有什么可写的?关于这个家庭还有什么遗嘱未写的吗?我也不想写关于蕾娜特的事。我根本没打算写,只打算帮忙寻找她。明白吗?我说清楚了吗?”

  “一个记者有这种观点倒是挺别致。”曼松说。

  “也可以这么说。您要知道,我对写文章已经失去兴趣,因为报纸要我写的我写不出来;而我自己要写的却没有人要。比如出现了这么一个问题:实情何在?或者:什么是操纵?实情总是为一桩美好的事业服务的吗?我的意思是,谁有能力从客观事实中得出结论来?自然不是那些盲目信奉报纸的人。”

  “作为一个记者,您的疑虑过多了些。”曼松说。

  “可能的。不过您且听我说说为什么我厌烦了。您随便拿起一张报纸来,您听听电视、广播里的新闻。一大半内容都是有目的、有动机的胡扯,不是为羊叫屈,就是为虎作伥。您去读读,那些关于任何绑架事件的文章是怎么写的,多么感人、真切,激动人心。您仔细看看那些照片中双目圆睁的旁观者的形象,他们好奇地站着,高呼要严惩凶手,等待着看一把刀插在肇事者的胸口,等待着警察和匪徒之间枪弹横飞的精彩决斗场面,跟电视里的侦探片没两样。为什么?为了刺激,为了起一身鸡皮疙瘩,并得以在一段时间内感觉到其存在。他们站着,等着看一座百货大楼被炸入云霄,一辆汽车起火;或者大使馆被毁,或者旅行社被炸。一旦这类事情发生了,他们便发出愤怒的吼声,但这实际上是身心愉快的叫喊,因为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就像在罗马斗技场里奴隶主把基督教徒扔到猛兽面前时那样,或者像中世纪焚烧巫婆那样,让神经受到愉快的刺激……只要还在假惺惺地、哭哭啼啼地报导这类事情,就总有绵羊被驱赶上屠宰场。而那些没有被屠宰的就总在一边乐,乐自己没有被杀,只要有绵羊在跑着,就总有精神变态者会变着主意来导演这类戏。”

  “您是一位愤世嫉俗的年轻人。”麦克波逊说,“不过我能理解您的不满心情。您毕竟是直接受害人……您同蕾娜特小姐是什么亲戚关系?”

  “我是她的一个表哥,远房表哥。”布吕克尔答道。

  “您打算怎么帮助我们呢?”

  布吕克尔焦躁地看着麦克波逊。

  “您也许能派我做什么事,对吗?”

  “不行。”麦克波逊坦率地回答,“这不仅不合法,而且很危险;我们甚至不得不阻止您在这方面采取任何行动。您也会看到,我们将不得不拒绝告诉您有关此案的情况,以免出现自行其是的情况。我很抱歉,布吕克尔先生,请您务必谅解。”

  “可是您总可以告诉我,蕾娜特是否活着吧?”

  “这基本上可以肯定。”

  “她大概在什么地方呢?”

  “在这里的高原上。”

  “你们为什么不去找蕾娜特?”

  麦克波逊叹了口气,求助地看着曼松。

  “因为牵涉到罗莲·德·弗雷斯卡的案子。”曼松安慰说,“我们估计,我们有足够的理由这么认为,两个案子之间有联系。”

  “为什么?”

  “我们也没全明白,但是如果我们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搜寻,那么不仅蕾娜特小姐,连罗莲小姐的处境也会十分危险。”

  “罗莲!罗莲!……这个罗莲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应该去找,去搭救蕾娜特·歌得斯密德。蕾娜特和这个罗莲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联系呢?”

  “您真有些先入为主,先生。”匹埃尔说。

  “对不起,我是有立场的,”布吕克尔温和地说。

  “又有什么不可能呢,个人也好,出于职业上的关系也好。不过我们不要黑的白的一刀切……尤其不要听新闻界那种一刀切的论调。您对他们好像挺一解,关于他们对这个案子的做法,你也不尽同意。我们说两个案子有联系,是因为我们估计两个案于牵涉到同一伙绑架者。”

  布吕克尔困惑地盯着匹埃尔:

  “这简直是开玩笑!蕾娜特又不是那种能够敲诈得到钱的对象。”

  “也许她只是不幸地卷了进去,谁知道呢?但是请相信我,您表妹的生命安全,我们同样关注。我们得同时无伤损地从绑架者手中夺回罗莲·德·弗雷斯卡和您的表妹。”曼松说。

  “但是请您不要对我们的工作胡乱插手。”麦克波逊补充说。

  布吕克尔半晌无言,最后说:“我只想呆在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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