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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步时,则子回头说:“你家小姐,好了吗?”

  她听说她女儿感冒了,正在准备考大学的重要时期。

  “嗯。好了。晚上开太多暖气的关系吧。她自己也记取教训啦。”大冈纮子说。

  她的笑脸,流露着一个母亲的爱……

  ***

  她先敲敲门才进入房间。

  “嗨,医生!”坐在沙发一角的南原悟士扬一扬手。“那衣服很好看。”

  “谢谢。”则子没有穿白袍。老实说,心理辅导员并不是医生。她经常穿便服。托福,她也开始留意衣服颜色的配搭了。

  “今天提早回家呀,南原先生。”则子在隔开一张的椅子坐下。

  在这里,则子经常当“听众”。实际上,单是叫人把话说出来,已经能帮助不少人重新振作起来。

  “回家?”在K电机这个“无人不晓”的一流企业做事的南原耸耸肩。“好讽刺的话。想回家的时候回不去,不想回家的时候又被人家赶出来。”

  “又发生甚么事——好吧,等其它人到齐再说。他们也快到了吧。”

  则子翻开这个团体的档案。

  则子在这里进行的是“集体辅导”。她聚集了一班自认为集体交谈比一对一更好的人,让他们互相“发牢骚”,彼此对听对谈。

  则子从旁看守他们谈话的情形,除必要时甚么也不说。

  “医生,你多大?”南原问。“恕我失礼。”

  “我不介意,年龄对我来说不是秘密。我卅四了。”

  “好年轻啊。”

  “你指年龄?还是外表?”

  “两方面都是。我们科里有位卅五岁的老手,看起来比医生大十岁以上。”南原注视她。“有无与男性发生关系?”

  则子笑了,反唇相稽。“喝醉了?这里不是酒吧啊。”

  南原并不期待则子给他答案。他缺少一个可以这样谈笑而不生气的对象。

  严肃的科长——他努力表现得配合自己的形象。也可以说,那样强迫自己干出造作的行为,被逼得喘不过气来。

  “——我曾经说过,三年前。我去过东南亚一带。”南原唐突地说。“当时,有个优秀的男子在当地协助我。然后,他来到日本,到总社来找我。好念旧啊。他也开心得双眼冒起泪珠。总之,我想让他见见总经理,就带他去了。去到时,总经理室是空的,那位总经理时常离开岗位,不知跑去哪儿蹓跶了。”

  南原苦笑。

  “谣传他去见总务科一名新来的女孩——总之,我让那个男子在总经理室等候,自己则出去找总经理。可是运气不好,我一出去,总经理就回来了。当时,我去了会客室,却看见保安员赶往总经理室。我吓一跳,过去一瞧,见到那名东南亚来的男子在总经理室,而总经理在嚷叫着‘捉拿小偷’!保安员当他是小偷,揪扭他的手臂……”南原皱起眉头。“我解释后,误会才冰释。可是,总经理根本没道歉。他还对我怒吼说:‘别带那种人来见我!’你怎么想?我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向他道歉才是。”

  “那真不容易啊。”则子说。

  “那个总经理是‘傲慢与偏见’的翻版。这样一来,公司要把工厂移去海外的计划就不能顺利进行了。”

  “瞧瞧,你脸上的皱纹——放松点。”则子说。

  “那种家伙,杀掉他就好了。”门口有声音接腔。

  由于房门半掩半开的关系,大概外面可以听见他们的谈话。

  “进来吧,相良君。”则子向那名戴眼镜,头发梳得服服贴贴,一看就知道是优等生的十四岁男孩招招手。

  “晚上好,医生。”相良一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补习班如何?”

  “不像学校那般无聊。大家都读得很起劲。”

  这种说法并不会令人不快。相良一只是非常率直地表示自己的感想,并没有取笑那些不会念书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是自己,别人是别人,不会妄自下定论。

  若是可以彻底分辨是非的话,少年就不必到这里来了。对相良一来说,为了“不把别人的事摆在心上”,有一个条件,就是“自己的成绩最好”。

  “你说得好苛刻啊。”南原笑了。“叫我杀人?”

  “因为那种人,无论说甚么都不会改变的。一辈子都是那样,所以只能死掉。”

  “道理是对的。”南原点点头。“老实说,即使他死了也不会有人觉得难过的。”

  “那个总经理,叫甚么?”

  “太川。太川恭介——是社长的心腹。突然从外面加入公司的。明白吗?就像突然从别的公司调进来做主管似的。而且比我小,才卅八岁。外表看来还不过三十出头。”

  “奇了。那种人怎会当总经理?”

  “那是——”南原说到一半。“咦,太太!几时来的?请进来。”

  “是不是……打搅了?”战战兢兢地窥望进来的,乃是村井敏江。则子也没留意到她是几时来的。她是个走路非常安静的女子。

  “甚么打搅!你不是我们的伙伴吗?”

  在这种地方,南原总是很会“摆架子”。则子觉得那是他可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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