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赤川次郎 > 四季孽杀 | 上页 下页


  “你想一想,这辆车到底是用谁的钱买的?”隔了一会,水沼说下去。“不是便宜车哦。即使下次要买车,若是保养得不好,抵价就完全不同了。如果从薪水扣除所亏损的部份,你知道要工作多久才能赚回来吗?”

  水沼转头望一望妻子无表情的侧脸。

  “也许你没做过事的关系,所以不知道。工作赚钱是件不容易的事哟。”

  冬美不想再听下去。她保持沉默。与其说是为丈夫,不如说是为了自己。

  可是,再让丈夫说下去的话,她会疯掉。她真的可能不顾一切地猛踏油门,直冲向前方的黑暗深处。

  “他为何会在我们隔邻?”

  冬美的话使水沼中断他的牢骚,于是他不悦地皱起眉头。

  “你讲到哪儿去了?我在说这辆车……”

  “我在说那个人的事呀。”冬美说。“他一个人占用了与我们相连的厢房哦。”

  “嗯哼。”水沼似乎不太关心的样子。“大概在等人吧!”

  “刑警一个人占用厢房等人?”

  冬美的话比预想中奏效。水沼的冷淡假面具一瞬间脱落,睁大眼镜背后的眼睛注视冬美。

  “刑警?那个男人是警察?”

  “路上被白牌车拦截时,他是这样说的。”

  “是吗?”水沼注视前方。“刑警也会到中国餐馆吃饭的。”

  “不错。”

  丈夫的理由不成理由。刑警独自一人占用一间厢房。只为吃一碗面的情形,怎么想也奇怪。

  自此,水沼沉默不语。

  冬美轻叹一声,问:“要不要找个地方喝杯咖啡?老公!”

  水沼彷佛如梦初醒似的。

  “甚么?你说甚么?”

  “没甚么。”冬美摇摇头。

  “那就别出声吧!”

  你怎么啦?你在害怕甚么?

  冬美因为躲开了丈夫讽刺的箭而安心,但同时又觉得有一股模糊的不安在心中扩散。

  然后,她的左手离开驾驶盘,悄然伸入旁边的手袋之中摸索,在她的指尖碰到那位片山刑警的名片之前,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起身啰,老公。”笠仓春子说。

  笠仓真一坐在出租出租车的后座,把靠背尽量倾斜,正在假寐。

  车内确实温暖,加上酒精作祟,困意袭来一点也不奇怪。

  尽管如此,春子却是心知肚明,丈夫并没睡着,仅仅假装睡着罢了。如果真的睡着的话,她也可以叫醒他。但是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好吧!”春子放弃了。“你就这样睡去好了。在你睡醒之前,记得祈祷一切麻烦的事全都一一处理妥当就是了。”

  春子望望腕表。一只镶满宝石,价值一千万圆以上的名表。

  看到昂贵的手表时,春子想到,若是“时间”可以慢慢流逝就好了。或者只要把时针拨回去,就能真的使时间回来……

  若是这样的话,也许一切会更加顺利,也许可以重头来过……

  可能不是这样,有可能更加糟糕也说不定。

  重头来过?甚么事重头来过?

  问题就在这里。就像“哈姆雷特”一样,“问题就在这里”……

  跟一个不是真一的男人重头来过?抑或是跟真一再一次重头来过?

  真一操心的事情多。身为入赘女婿,虽然在公司的职位是“副社长”,可是一切都要对春子姐妹的父亲笠仓伴人言从计听,春子也知道丈夫的处境为难。

  春子其实处处小心,不叫真一觉得内疚或有负担。可是,真一从一开始就摆出敌对的架势。

  “我是入赘女婿”的想法,已在真一心中牢牢扎根,她只能设法除去他的先入观念。

  真一一点也不相信,小说或戏剧中的“入赘女婿”,在现实中并不存在。恐怕必须真一对自己有重新认识和估价,才能解决一切问题……

  咯一声,出租车摇晃了一下。大概是轮胎辗到石头上吧!

  “发生甚么事?”真一震惊地抬起脸来。

  “甚么事也没有哇。”春子说。

  “对不起。”司机畏缩地说。

  “吓我一跳。”真一叹息。“我以为辗到谁了。”

  “不要乱讲。”春子瞪丈夫一眼。“和美一定在家睡着了。”

  “是吗?”真一故意揉揉眼睛。“最近很少见到和美。”

  “因为你常常晚归嘛。”春子说。“星期天不上班,应该陪她玩玩才是。”

  “嗯……可是应酬太多,有啥办法?”

  春子在想,这个父亲究竟爱不爱自己的女儿。虽不至于叫他学西方父亲那样拥吻小孩,却也应该大大方方地表示一点父爱才是……

  “听说夏子快回来了,肯不肯定?”

  “不要谈那件事。”

  “为甚么?横竖总有一天要谈的。”

  “这种地方……”春子瞄一瞄司机那个方向。

  真一唐突地扬声而笑。

  “有甚么好笑的?”

  “可不是吗?你只要把留意司机的心情分出十分之一来留意自己的丈夫就好了。”

  春子顿时僵起脸来。但她不想在车上给人看见夫妻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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