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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什么事,说吧。”

  “去跟布拉德先生谈谈,然后告诉我他都要点什么。”

  “哎呀,我觉得詹尼森他——”约翰·昆西感到吃惊。

  “我没让他去谈——”她沉默了许久,接着解释说,“应该告诉你,我根本就没打算和詹尼森结婚。”

  约翰·昆西顿时感到一阵寒栗顺着脊背向下串。天啊,就是那个接吻!她是否误解了?其实他那么做也不是那个意思呀。实际上那就是堂兄妹之间的接吻——退一万步讲,即使是那么回事,也只不过刚刚开始而已。确实,巴巴拉挺讨人喜欢,可她是亲戚呀,是温特斯利普家族的一员。无论亲戚间的关系有多远,都不能联姻,更何况还有个阿加莎呢。他跟阿加莎的结合是与各种名誉、声望联系在一起的。这么随随便便陷进去干什么呢?

  “听你这么说,我感到很遗憾。”他说,“恐怕我要受埋怨的。”

  “喔,不会的!”她反驳说,“肯定詹尼森先生会理解。他知道咱们是亲戚。昨晚他所看到的说明不了什么。”

  他为自己感到庆幸,因为这件事处理得恰到好处,干净利索。

  “如果你不介意,”巴巴拉说,“我宁愿再也不去提它。我跟哈里不会结婚的——目前不会。倘若你能替我去见布拉德先生——”

  “我当然愿意。”约翰·昆西答应道,“我马上就去见他。”

  此时离开,他很高兴,因为月亮正是在这迷人心醉的时候升起来。

  他沿着海滩边走边思忖,一个小伙子应格外小心谨慎从事。正如陈所说:要与备好的盔甲相配才行。一个人在遥远的热带,很容易产生莫名其妙的冲动,而屈从于这种冲动,首先是软弱无能,然后是纠纷不断,如同白昼和黑夜一样形影不离。巴巴拉和詹尼森的疏远正说明了这一点。当然原因很清楚。嗨,以后他可真的要特别注意。

  暮色中,布拉德和他太太正坐在里夫帕姆旅馆一层阳台的尽头。约翰·昆西走上前。

  “我能跟你谈谈吗,布拉德先生?”

  布拉德先生从沉思中仰起头,答道:

  “啊,当然可以。”

  “我叫约翰·昆西·温特斯利普。以前我们曾见过面。”

  “啊,的确,的确见过,先生。”

  布拉德说罢,站起来与他握手,同时对他太太说:“亲爱的——”

  他太太狠狠瞪了一眼约翰·昆西,这下可深深刺痛了这个年轻人。在波士顿,温特斯利普家族成员从未受到这般冷落。唉,丹·温特斯利普早已种下了这个结果,当然不是在夏威夷。

  “坐下吧,先生。”布拉德招呼着,显然他为太太的举止感到尴尬。“我一直盼着见到与你同名同姓的人。”

  “那很自然,先生。抽支烟吗?”约翰·昆西边从烟盒里拿烟边问道。点燃烟后,他便坐到布拉德身旁。

  “我到这儿来是为了你星期六晚上讲的故事。”

  “故事?”布拉德一惊。

  约翰·昆西忙解释说:“别误解我的意思,我不是来跟你核实故事的真实与否,而是——布拉德先生,你必须明白,要通过法律程序在法庭上去确定你提出的权利要求是比较困难的,因为八十年代的事情距今己有很长时间了。”

  “你说的也对。”布拉德表示赞同,“但我更希望的是通过审讯达到让温特斯利普家族在公众面前丢丑的目的。”

  “是这样,”约翰·昆西点点头说,“我是受巴巴拉·温特斯利普小姐之托到这儿来的。她是丹·温特斯利普的唯一合法继承人,是位非常好的姑娘。先生——”

  “我没问你这个。”布拉德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假如你的要求不是不尽合理的话——”约翰·昆西沉默片刻之后又凑近问道:“布拉德先生,那你想要多少?”

  布拉德捋了捋他那无精打采地下垂着的胡须说:“金钱根本弥补不了丹·温特斯利普所干的坏事。但我年事己高,在我有生之年经济上应有所保障。对于金钱我并不贪婪,何况他的富有远远超过我想要的。我想要2万英镑,再加上利息,一共十万美金。以这个数字来解决这场官司,我想可以接受吧。”

  约翰·昆西仔细考虑了一番说:“我不能完全代表我堂妹说话,但我个人认为这个数目是可以的。巴巴拉肯定会付给你这笔钱的。”顿时他注意到布拉德那双疲惫的老眼在暗中一亮,他忙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是在杀害丹·温特斯利普的凶手找到之后。”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布拉德站起来质问。

  “我的意思是待结案之后她会高兴地赔偿你的,但在此之前,你也肯定不希望她这么做的吧?”约翰·昆西也站了起来。

  “我当然希望!”布拉德高声说,“喂,你就等着瞧吧,这案子会无休无止地拖下去的!我还要回英国去,回斯特兰德,回皮卡迪利——我离开伦敦已二十五年了。等待,我为什么要等?凶手跟我有什么相干?天哪!先生,”此刻他变得吝啬、粗鲁和狂热,更像黑奴贩子汤姆·布拉德的儿子。稍后,他又追问:“你是不是在含沙射影地说我——”

  约翰·昆西心平气和地作着解释:“我知道你无法证实上星期二凌晨你在什么地方,但这并不意味着控告你有罪。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劝我堂妹等一等,因我不愿她报偿了一位杀她父亲的凶手。”

  “我要决一胜负!”布拉德气呼呼地喊着,“我要上告法院!”

  “告吧。”约翰·昆西讥讽地说,“可那要花尽你积蓄的一分一厘。到头来你还是要败诉的。晚安,先生。”

  “晚安!”布拉德回答着。他站在那儿,如同当年他父亲站在“夏洛的梅得号”船的甲板上一样。

  约翰·昆西刚下到楼梯的一半时就听见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身一看,原来是布拉德——一位公务员,曾在印度干了三十六年苦役、久经践踏。无助绝望的布拉德。

  “我服了你。”说罢便把手放到了约翰·昆西的胳膊上。“的确我不能斗了,我太老也太累了,活儿已干得够苦的了。不管你堂妹给多少,我都会接受——当然待她准备好之后。”

  “这样决定很明智,先生。”约翰·昆西高兴地说。突然他内心涌起对布拉德的怜悯之情。他觉得布拉德就像那位背井离乡的阿伦·康普顿一样。他忙又补充一句:“希望你早日看到伦敦。”说罢,伸出手。布拉德紧紧握住了他。

  “谢谢你,孩子。虽然你叫温特斯利普,但你是位堂堂君子。”

  约翰·昆西直到回里夫帕姆旅馆大厅时,仍一直在琢磨布拉德对他那不完全切合实际的赞美之词,可还没琢磨出个头绪时便发现了卡洛塔·伊根。她坐在办公桌后面,满面笑容望着约翰·昆西。约翰·昆西觉得自从在奥克兰渡口见到她那天起,她从未这么快活过。

  “你好。”他招呼道,“是不是找到一个理想的记账员了?”

  她摇摇头答道:“跟生意无关。我刚才在算要发的工资。你是知道的,在怀基基滩我们没有退路。我这一辈子就得为平时的日常开支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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