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名人传记 > 曾宪梓传 | 上页 下页
二四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不再是孤家寡人,他有妻子、儿子需要他来养活,他现在再也不敢奢谈什么前途,志向,只有忍耐,为了一家人的生存,无奈地忍耐……在曾宪梓的一生当中,有三个时期是他最为失意、最感到前途茫茫、又苦于找不到出路的时刻:

  第一次是在一九五五年的秋天,那时候考大学没考上的曾宪梓全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在何方,面学校的批评、母亲的责备、自己的痛心,那种渺茫感、那种看不见天日的灰暗,沉甸甸地压抑着他年轻的心空。

  直到他自己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在不顾一切的努力下,终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考上了中山大学。

  第二次是在一九六三年夏天,曾宪梓来到香港之后,在去泰国之前等待签证的九个月里,倍尝寄人篱下的艰辛,且堂堂大学生出于无奈不得不帮亲小带孩,那种彷徨的心情,四顾茫然的感觉终日弥漫着他、折磨着他……第三次就是一九六七年初夏,曾宪梓一家五口寄居在哥哥曾宪概的家里的时候,由于各种原因,关系相处得十分紧张。

  曾宪梓的哥哥的工厂谋求发展,但是他独特的管理才能受到人为的压抑,不仅得不到发挥,而且由于自身沉重的家庭负担,敢怒不敢言,更觉得忧心忡忡,前途渺茫……一九六七年的夏天对于曾宪梓来说是一段令他痛苦得说不出也咽不下的日子。

  为了生存,曾宪梓每天只是机械地听候吩咐,只是压抑着自己跳跃的灵感,拼命地毫无创意地干活。

  黄丽群抱着不到一岁的小儿子,整天呆在房间里黯然落泪,她看着丈夫日渐消瘦的脸庞,不时发出的仰天长叹,心里更是觉得非常难受。

  她不知道这样苦闷的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还要过多久,她甚至不敢询问自己的丈夫,他们一家的希望、他们一家的将来到底在哪里,她只是孤苦无助地搂着自己的三个儿子,默默地流泪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天明……这种艰难的生活,直到几个月之后的有一天晚上,才突然宣布结束。

  那天夜里,黄丽群刚刚安排好三个儿子睡觉,楼下写字楼传来了曾宪梓与他的哥哥、嫂嫂之间激烈的争吵声,不到一会儿,曾宪梓苍白着脸、怒气冲冲跑进来,对黄丽群说:“你起来吧,我们走”黄丽群知道曾宪梓是为工厂的事情与哥哥、嫂嫂争执起来,就安慰他说:“不要发脾气,你住在人家的家里,又没有钱,自然要忍气吞声一些。”

  曾宪梓说:“嫂嫂说了,叫我们走,快点走,即刻走。”

  黄丽群见他们兄弟、叔嫂之间僵持到这种地步,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心里难过得直想哭,但她还是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劝慰气得直发抖的曾宪梓道:”宪梓,你先耐忍一下吧,现在都是三更半夜了,我们就是走,一家大大小小的在哪里安身呢,“既然是吵架,自然没有好言语,不如等到天亮之后,你跟你哥哥请个假,然后去找同乡朋友,租用比较便宜的地方,住下来之后,再作打算。”

  这一夜,曾宪梓和黄丽群谁也没合眼,两个人部觉得心里面压上了沉重的大山,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样辛勤地劳动,人生的路还是越走越窄。

  这两个经历了无数次风风雨雨、相儒以沫的患难夫妻,再次面临着穷途末路的现实。

  曾宪梓满怀歉意地看着跟自己吃苦受累的妻子,摆在眼前残酷的状况,使得他找不到任何语言来安慰自己的妻子,但永远自强、自信的曾宪梓并不灰心,他相信眼前的困难一定可以克服,他努力告诫自己道:无论我穷到什么样的地步,我都不应该自暴自弃。

  这一夜,曾宪梓思前想后地考虑了很久,他觉得与哥哥、嫂嫂分开也许不是坏事,“天无绝人之路”,无论如何,立在面前的这一切总会过去的。

  所以,到了这一夜的最后时刻,他还是以积极乐观的心态对泪水涟涟的黄丽群说:“丽群,没关系,饿不死我们。我们干脆不要跟任何人打工,我们自己从头来做,对,就做领带,现在从采购到制作到卖出,我都会。

  “我们可以自设领带工厂,一边做一边卖,只要能糊口,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第二天一大早,曾宪梓跟哥哥请好假,就出去找住房。在同乡好友的帮助下,终于在曼谷的贫民区找到一位客家乡下的远房侄女,可以在她的木楼内,租地方居祝这位好心的侄女也是珊全村的人,她十分同情陷入困境之中的曾宪梓大大小小的一家,在她热心地帮助下,曾宪梓终于可以将自己的五口之家安顿下来了。

  贫民区的小木楼虽然是破旧的,贫民区周围的环境虽然是肮脏和混乱的,但对于曾宪梓来说,总算有一块暂时属于自己的地方,而且这里虽然比不上洞天福地,不过用来栖身是不成问题的。

  曾宪梓向这位侄女借了一张木板床,由于他两手空空地离开哥哥的家,所以在无可奈何之下,一无所有的曾宪梓还得继续向这位侄女借蚊帐、枕头。

  而且,他们一家人连烧火的炉子也没有,煮饭的锅也没有,吃饭的碗也没有,于是曾宪梓和黄丽群只好再一点一点地向侄女借用,总算可以东拼西凑地对付下来。

  曾宪梓他们两夫妇带着小儿子智明就住在楼下,准备开设制作领带的小作坊,也放在楼下。

  作为屋主的远房侄女他们两夫妇住在楼上,曾宪梓的大儿子智谋、二儿子智雄也睡在楼上的地板上。

  等到一家人住下来之后,曾宪梓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到哥哥曾宪概的公司,因为现在的他已经身无分文,如果不在近期内继续在哥哥那儿工作,哪里来本钱开作坊呢,哪里来钱养家糊口呢,就是自己不吃,妻子、儿子也要吃埃曾宪梓见到哥哥、嫂嫂之后,就硬着头皮对他们说:“哥、嫂,我还是回来跟你们做事吧。我还有太太。儿子要养活。我又不懂泰国话,在外面是找不到工作的。”

  曾宪概问道:“你想在我这里打工,那我要给你多少薪水呢?”

  曾宪梓听他这样问,觉得很为难,便一老一实地答到:“哥哥,你不要问我要多少薪水,我在你这里做事,当然是你认为我值多少钱就给多少钱。

  “对我来说,多薪水有多薪水的用法,少薪水有少薪水的用法,哥哥怎么给,我都不会介意。”

  曾宪概考虑了片刻,说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在这里做了,你跟你嫂嫂合不来,你在这里做,大家都不愉快。”

  听到哥哥这样说,曾宪梓心里难过得真想转身就走,再也不要到这里来,再也不求这些见死不救的亲人们……但是,曾宪梓想到家里还有大大小小的四张嘴,正在饥饿地等着自己带口粮回去开饭,想到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的有着血缘之亲的哥哥,就忍了忍,继续求他的哥哥:“哥哥,可不可以借一点钱给我安家呢,我迟一点再还给你。”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