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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竹下义晴到了北京后,很快便将张作霖将乘火车返奉的计划电告河本,河本立即行动起来,炸车地点他最初选在京奉线的巨流河铁桥,因此处有中国军警监视,怕露马脚,所以改在皇姑屯车站。这里是南满铁路与京奉铁路的交叉点,在离车站不远处,有一个三洞桥,由日本人控制的南满铁路在上面,京奉路在下面,因为桥上是由日军警戒的,便于他们作炸车的各种准备,所以就把这里作为炸车的地点。

  在这之后,河本在三洞桥附近设了岗哨,实行戒严,任何人不得靠近。然后调来工兵,放置炸药,安装电动引爆装置,并在一僻静处设立了瞭望台。河本为保万无一失,还计划若爆破失败,便设法使列车脱轨颠覆,并立即让一队伏兵冲过去将张杀死。而在这一切准备就绪后,还特地将两名中国乞丐(原为三人,其中一人逃跑了)先行杀死于桥下,将他们伪装成所谓“南方的便衣队员”,在作案后被炸死的样子,以转嫁罪责,掩人耳目。三年后的“九一八”事变,日本关东军也是采用同样手段,密令其守备队自行炸毁沈阳北郊柳条湖附近一段路轨,反诬中国军队“破坏”,并以此为借口,开炮轰击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并向沈阳大举进攻的。历史严峻地证明,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是很凶恶的,他们为了迅速占领东北,进而吞并全中国,无所不用其极,是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会施展出来的。

  张作霖的专列是6月3日夜离开北京,开往关外的。

  那是一个多少还有点凉意的夜晚,月明星稀,冷风习习。

  张作霖是在随行人员的再三催促下,才怀着怅惘和依恋之情与中南海告别的。当时他是“乘坐由奉天迫击炮厂厂长沙顿(沙顿系英国人,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炸掉一支胳膊,都叫他缺胳膊。他用一支胳膊开汽车,开得很好)驾驶的、在英国定做的大型厚钢板防弹汽车,颜色为黄色,驶往火车站。”⑤那个当儿,车站上静悄悄的,也许是戒备森严的关系吧,除了有一小部分暂留北京的官员在此恭候,以便送行外,车站上是看不到在平时那种熙来攘往的热闹场景的;给人的印象是行色匆匆,神情沮丧,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情景,这就不能不使古老的北京车站那偌大的月台上,更显得寂寥萧索,呈现着在兵荒马乱年代所特有的那种仓惶、沉寂和凄凉的景象。

  ⑤司马桑敦等著:《张老帅与张少帅》,〔台湾〕传记文学出版社1984年12月出版。

  当然,要说完全没有一点官场的礼仪和送行的气氛,那也不太符合实际,这也正象司马桑敦刻意描述的:

  一九二八年六月三日深夜,北京城的上空,万里无云,月明如镜(正当阴历的四月十六日)。由西城后沟沿的顺承王府到前门东车站,沿路上奉军的卫队,岗哨林立,警备森严。

  午后一时十五分,大元帅张作霖的车队到达了车站,军乐队立刻奏起音乐。车队中的第一辆车是军政府总理潘复,他首先下车,接着是各部总长、侍从武官,以及其他重要府院的文武百官。张作霖的座车是第四辆的黄色大桥车,他下车时,着蓝色的大元帅常服,腰间佩剑。

  他身材虽然不够魁梧,但步履间却是英挺飒爽。

  这时,他的儿子张学良,当时担任第三方面军团长,和第四方面军团长的杨宇霆,以及甫由南京前线败退下来的第一方面军团长的孙传芳等人,都候在站台上欢送大元帅的离京出关。张作霖和他们一一握别。军政府撤退专车一共三十辆,当张作霖踏上车门时,车准时徐徐开动了。张作霖伫立车门的台阶上向送行者一一答礼,一直到专车开出站台,他这才走进车厢。张作霖面上虽然一直维持着镇静的微笑,显然的,他的内心则是不胜其感慨的了。

  这是张作霖以大元帅名义入主北京中枢的最后一幕。由上一年六月十六日成立以来勉强算是一年的军政府,就此宣告收场了。

  这时的张学良,却比他老子有着另一种的感受。车站上送行的一幕,他固然不无曲终人散的唏嘘,与此同时,他却也不无一种万般有了解脱的安堵。也许应该说,他如其兴奋的有感于最后这一幕,毋宁是在迷茫中观赏了这一幕;当然,他不会一开始时便期待着有这一幕。不过,事实上他也并不觉得这一幕来得太属意外。⑥

  ⑥温守善:《张作霖皇姑屯被炸目击记》,载《沈阳文史资料》。

  专车驶抵天津时,张作霖的日籍顾问町野武马找个借口下车了,并且没有再回来。这更引起人们的猜疑,许多人都有些提心吊胆,生怕出事。当然,对于这位町野先生,现在人们的看法不尽一致,有的认为张作霖在准备启程出关之前,对于有人可能要加害于他的事,已有所闻,但町野却表示愿亲自陪他返奉,以释张疑。也有的则认为他的下车不是偶然的,是由于他事先知道情况不妙,因而借故溜掉的;但也有的则认为他的下车很可能是奉命行事,并非怕死,或曾充当内奸之类,因此人做张氏顾问甚久,是忠于张氏的。关东军少壮派要谋杀张作霖,他虽然不一定摸底,但是曾觉察到了的,在张作霖准备出关临走之前,他曾提出应在白天到达奉天,已有所暗示,可惜这个提醒未引起张氏的注意。

  是的,张作霖是有些大意了,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总认为他堂堂大帅,实力雄厚,想打他的主意,岂不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退一步说,即使有些不自量力之徒闹事,大不了也不过躲在一些沟沟洼洼里,朝他坐的火车放点冷枪,骚扰一下,然后就会象兔子似的跑掉,其他的事,是不会发生的。很明显,这是有点反常的,因为张作霖每出远门,在他行经之地,总是岗哨密布,坐有防弹汽车,行有大批卫士簇拥,甚至在乘坐的汽车内都有卫队营长掌握着一挺机关枪,汽车两边也站立着荷枪实弹的警卫人员。这次,不知为什么,据说他不让戒严,一切公开,对于安全问题,似乎还挺有把握似的。究其原因,过高地估计自己的力量固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但他过于轻敌,特别是他只考虑到各派军阀之间的明争暗斗,对于日本人的敌意,对于他此行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估计不足,也是他死于非命的一个关键。有道是:人每反常,即非好兆,出事也就难以避免了。

  皇姑屯炸车案,说起来惊心动魄,可在案发之前,却一切如故,风平浪静:

  6月3日凌晨1时15分,张作霖乘专车离开北京遄返奉天,潘复、刘哲、张景惠、王荫泰、英德惠、杨毓珣、何丰林、陈兴亚、于国瀚、阎泽溥及张之六夫人、三子张学曾等30余人及日本顾问仪峨诚也、町野武马同行,专车共18辆,张作霖坐在第三辆蓝钢皮车厢,是当年慈禧太后的花车。列车过津时,町野武马、潘复下车,常荫泰上车。过山海关站,前来迎接的黑龙江督军吴俊陞加入,张改乘第四节车厢,紧靠蓝钢皮车厢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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