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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我记得,这份材料曾多次阅读过。可老将军的这一番话,我一时还不能透彻理解。

  是的,几万人、几十万人、几百万人的交战。几年,几十年的战争史,写到纸上,就是几百页。这是信息载体的限制,不可能太多了。

  将军、元帅们在总结胜利经验的时候,又总是说,“归功于党,归功于人民”。多谦虚,多精粹!

  我明白了,史书上只能有相当的容量。将帅们也只能点到最根本处。如果都讲完了,抖落光了,还要那么多军事研究专家干甚?!

  话说远了,该回到正题上来。

  令国军将领震撼的这部书叫《合同战术》,是刘伯承在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翻译、、校译的一部作品。

  《合同战术》是苏联军事作家施米尔乐夫,根据苏联红军野战条令写下的一部专著,分为上部(概论)和下部(战斗)。在介绍这部译作之前,有必要简单解释一下战术、合同战术的含义,以帮助读者了解刘伯承校译此著的意义。

  战术是军事学术的组成部分,它包括各军、兵种和专业兵的兵团、部队(舰艇)和分队准备与实施战斗的理论与实践。就广的范围来说,战术理论研究战斗的规律、特点和内容;制定准备和实施战斗的方法,研究兵团、部队和分队的战斗特性和战斗能力。具体的战术实践包括指挥员、司令部和军队为准备和实施战斗而进行的活动。比如随时判明情况,定下决心并向部属下达任务,拟制战斗计划,进行战斗准备,实施战斗行动和指挥部队作战,以及实施战斗行动保障等。

  合同战术则是研究诸兵种合伺战斗规律,提出各军种兵团和部队协力准备与实施战斗的建议。其中,陆军战术是合同战术的基础,各个军种的战术又都规定有其所属各兵种共同遵循的原则。

  《合同战术》一书较全面、系统地论述了苏军的合同战术理论,在苏联军事学界享有较高的声誉。当这部书的俄文本传到延安以后,立即得到中央军委的重视,有关部门责成常彦卿同志将这部书翻译出来,然后送到太行山根据地,交左权和刘伯承同志校正。

  时任八路军副参谋长的左权,因军务缠身,手头又正在翻译《苏军步兵战斗条令》一书。所以,校译《合同战术(上部)》的任务,又转到刘伯承手中。

  校译,是一件与翻译工作同样艰苦、同样重要的事情。延安方面将这部译稿交刘伯承校正,说明中央军委对他的信任。同时,也说明校正者在军事翻译方面的权威性。

  刘伯承在接到译稿之后,深感肩上责任重大,当时,正是抗日战争最紧张、最残酷的阶段,在部署和指挥反“扫荡”作战之余,刘伯承挑选了王智涛、陈雷、梁坤生同志作为助手,协助进行校译工作。由于该书的第六、七、八章在转移过程中不幸散失,刘伯承又分派老留苏学生王智涛担任补译任务。梁坤生是一二九师的丹青妙手,擅长绘图作画,承担全书的绘图工作。陈雷责任心强,细心过人,则负责全部校字。

  在工作展开的时候,刘伯承兴奋地对助手们说:“现在的斗争形势是险恶的,但抗日战争一定能获得胜利。常彦卿同志赶译出这部书稿,说明我们军委是很有远见的。这部《合同战术》虽然是苏联红军学校的教程,但反映了世界战争中的许多特点,反映了无产阶级的军事观点和合同战术思想,很有参考价值。目前,我们正在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现代化军队作战,看看《合同战术》可以大开眼界。尤其是战争形势在发展,我军的武器装备也不断有所改善,队伍也要不断扩大,合同作战的重要性将愈加突出。我们八路军、新四军的指挥员,不仅要懂得步枪、手榴弹,还要懂得指挥坦克、大炮,要了解合同作战,从现在起就要在思想上理论上做好准备。

  就这样,当日本侵略军的铁蹄再次向太行山区进犯,施行所谓“铁壁合围”、“纵横扫荡”、“辗转清剿”等法西斯手段的时候,《合同战术》(上部)的校译工作,也紧张地展开了。

  刘伯承作为一个高级指挥员,用仅有的一只左眼,在战争环境中接连不断地翻译和校译——一方面是眼前战事的紧迫,枪炮声的伴奏;另一方面是借鉴外军经验的紧迫,笔墨纸张的交响,两者是如此和谐地体现在刘伯承身上。他既是一位指挥若定的将军,又是一位坚毅、执著的学者。刘伯承的翻译生活确实是世界战争史和军事翻译史上的奇迹。

  《合同战术》(上部)的校译,同刘伯承同志的其他许多译稿一样,其经历是极不寻常的。这部书从开始校译到最后完成,中间经历了三次反“扫荡”作战。每当行军、作战,均由陈雷同志负责保管书稿。每到一个宿营地,刘伯承处理完军务后,便铺展稿纸进行校译。有时连桌子也没有,他就趴在床板、炕头上干;有时干脆就在自己的膝盖上摊开书稿。一到夜晚,便点燃油灯,在如豆的灯火下,他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把着放大镜,一边翻看俄文原稿,一边查对字典,仔细地进行校译工作。每当遇到疑义,他就把几位助手找来,让大伙都发表意见,共同讨论定稿。

  由于原译者的俄文水平和军事知识有限,译稿中的许多篇章翻译得不太理想,校译起来较为费力。有些部分需要重新补译,有些军事术语要反复推敲,校译的工作量是相当繁重的。

  当时,有人看到刘伯承费这么大力气进行校译,便劝阻他说:“这个东西现在也用不上,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呢?”

  刘伯承微笑着回答说:“我们不能只看到鼻子前面,还要看到今后,将来战争规模要扩大,军队要发展,不搞合同战术是不行的,这是世界军事发展之必然啊。我们做任何事情都要未雨绸缪,不要临渴掘井嘛!”

  转眼到了1942年夏初,延安方面多次催问校译的进展情况,希望能尽快发稿。在这样的情形下,刘伯承只好加班加点匆匆校阅。不久,八路军总部又派员前来催稿,刘伯承只得依照原译者的意见,先将此稿发排,以应部队急需。

  1942年五、六月间,刘伯承指派陈雷同志到八路军总部送稿付印。不料,总部在一次“扫荡”中遭到日伪军合围,情况非常严重!陈雷清楚地懂得这部译稿的价值,冒着生命危险抢出译稿,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付印。

  当陈雷返回一二九师驻地的时候,刘伯承正在村口迎候,他关切地问道:“总部的情况怎么样?”

  陈雷汇报说:“真险哪,大部队总算撤出来了,但损失很大。我的小包袱全丢光了,就您的书稿没丢。我知道,书稿是您的宝贝……”

  刘伯承听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好!好!只要人回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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