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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私塾“洋学”两重天,坎坷的学生时代〗

  书香门第的“楼院徐家”,平日少有人来往。老秀才徐懋淮一从外地回到家,串门的就多起来。放着文房四宝的东屋,是徐象谦父母住的,也是客厅。每当客人坐下,象谦就跑进去,问声好,端给客人水烟袋。这是家规。

  一位自称“愚兄”的老头,是徐懋淮的好友。不论春夏秋冬,他都穿着长袍或大褂,一眼就看出是读书人。象谦五岁上,那位“愚兄”每次来,接过水烟袋就说:“快该念书了!”他还摇头晃脑,高声唱着:“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什么叫黄金屋?”象谦问。他从小爱对不明白的事问个明白。

  “黄金屋嘛,就是多多的元宝!”

  “什么叫颜如玉?”

  “颜如玉嘛,你长大就知道了……”

  父亲和那位“愚兄”哈哈大笑,都不肯说出小孩子不应该知道的事。清高的徐懋淮,对子女常常教训:要不贪财,要好学上进。至于男女之间的婚事,在孩子们面前从不提。

  在“口外”教书的父亲,从前每年回家两趟,一是夏天麦收后,二是冬天过年前。自从那年冬天半路遭了劫道的,回家少了而且再不走夜路。老秀才一回到家,全家人喜气洋洋,村上人也都高兴。求他写春联的,求他写书信的,求他看黄历选黄道吉日办喜事的人,往往是来往不断。徐懋淮只要年前进家,从早忙到晚,和儿女们说话的时间都不多。不过,他很关心孩子读书识字,晚上再累,也要教已经入私塾的儿子受谦温书,教还没上学的象谦念念书,描描红仿。至于女儿,老秀才不多劳了,他认为那是妻子的事。

  老秀才在孩子面前,像在学校那样威严,少说少笑。他教书桌上放着戒尺,是用来打学生手板的工具,在家里,他的方桌上,也放着戒尺。虽然孩子们没挨过打手板,那戒尺却让儿女害怕。他们听说,父亲打学生手板,把小手打得肿肿的,吃饭都抓不住筷子。

  象谦七岁生日过后,新年又到了,哥哥受谦七岁不满就入私塾去念书了,象谦问妈妈他为什么不上学,妈妈说等爸爸回来再说。父亲是一家之主,大事都由他定。新年前几天,父亲从“口外”回来了,办了年货,买了写春联的纸。全家人高高兴兴。象谦想:过了新年,一定会让他去读书,可是父亲不开口。

  晚上,象谦听父母在里屋说话。

  “明年开春,该送银存念书了。”妈妈说。

  “唉!两个学生要多少银钱?”爸爸说:“今年年景不济,来年不晚。”

  妈妈说:“银存过年八岁了。”

  爸爸说:“晚上一两年不要紧,明年年景好些再说吧……”

  年景好坏,孩童是不关心的。他不知道念书要交学费,要买书本、纸笔,衣服还要穿得好些,这一笔笔开支,全凭父亲教书赚钱买。象谦既羡慕哥哥当学生,穿新衣、不去拾粪,又觉得上学不如在家自在。他等待着来年。

  一年过去了,春节又临近了,父亲从“口外”回来,仍是不提让象谦入学读书的事,只教他背唐诗、写大仿。象谦已经会背好多首唐诗了,五言的、七言的,他都会背十几首。他不高兴再多背,死记硬背,挺伤脑筋的。父亲见他厌倦,说道:字,是学问的门面,你写得一手好字,人家一看字,就说你学问深啊!背诗词,是学会作诗的根本,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是诗人’哩!

  一年过去,春节又来了。不知为什么,父亲没回家。孩子们盼,大人们念叨,谁也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是病了?是半路上又被劫了?不见人影,不见信。象谦见妈妈每天烧三次香:

  早一次,午一次,晚一次。上香,妈妈总跪在菩萨像前,闭着眼睛,默默念叨着什么话。全家人正心急火燎,父亲回来了。原来他病了一场,推迟了回家的行程。尽管年货不丰厚,全家又欢欢乐乐过了新年。

  新年过后,父亲又走了。九岁的象谦,仍然在家里读着他的“书”——拾粪、挖野菜、看母亲念经拜佛。

  五台山的庙会又过一届。秋去冬来,村边那条滹沱河还没结冰,徐懋淮就从“口外”回家了。这一次,他连行李卷都背回了家。内蒙古那片沙漠世界,五十三岁不算太老的老人,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他决定回到永安村,找个馆教书,更现实的设想是:教育好自己的孩子。

  1911年春天,十岁的象谦入了私塾。他梦想了三年多的学生生活,终于开始了。这所私塾设在徐姓家庙里。村上姓徐的是大户,大部是学生,是徐门子弟,教书的老师姓徐,不过他不是徐懋淮。这老秀才怕夺了本家的饭碗,硬是推卸了家庙的这堂私塾先生职位,自己跑去外村教书了。使象谦和受谦高兴的是,他们的父亲再不去“口外”了。担心的是,他们多了个比老师还严厉的老师。

  家庙里的私塾,是学校又像圈进一群小和尚。三间土房,左右支着两个炕,炕上既是课桌,又是坐位。十几个穷孩子,挤在炕上读书,写字。

  读书,学习是孩童认识世界的开端。十岁的徐向前,沿着这个阶梯,一步步往上登。私塾开篇读的是《百家姓》、《三字经》,只能学着背书歌,什么大事都不懂。清朝皇帝被推翻,他不懂,辛亥革命爆发,他不知道。孙中山做了中华民国的临时大总统,他更不了解。他和许多女孩子一样,头上还留着条小辫子。

  父亲在邻近村庄教书,白天回家吃饭,晚上回家住。前几年,父亲不在家,孩子们心上空荡荡,好像比别人少了什么。他们想念父亲。可是,父亲每晚回家,孩子们又不自在了。不读书的女孩家,偎在母亲身旁学针线活;象谦和哥哥受谦,却有背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大字。受谦从小聪明会来事,小嘴甜甜的,很讨父母喜欢,读书上心,更让父亲高兴。象谦嘴不如哥哥巧,开始入私塾读的书,多是父亲在家教读过的,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什么“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象谦从五岁就会背,如今十岁多了,还是背它;“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象谦刚学话就说它,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支儿歌,如今十岁多了,父亲、老师还让背诵它。

  一天晚上象谦向父亲说:“大大,俺老是背那些书,早背熟烂了!”

  父亲一笑说:“这就叫‘学而时习之’,学了要温故,怎么不好!我不是给你说嘛,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嘛!”

  严厉的慈父,责备象谦读书不刻苦,给他讲“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讲“少年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人生哲学。他还讲自己为什么没中“举人”,就是读书不上心。老秀才一生中最大的抱屈,是没中举人。他给儿子讲过不少类似童话又非童话的故事。

  父亲讲的故事之一:“头悬梁锥刺股”。

  说是从前有个读书人,读书时,怕瞌睡,他开始放一盆冷水在身旁,读书读到累得头昏眼花了,就沾冷水往头上拍拍。

  这办法慢慢不灵了,读着读着还是打盹,他就把自己的辫子用一条绳带吊在房梁上,这样一打瞌睡,头一低头上小辫就像有人从高空一拉,惊醒起来。可是,他日夜苦读,还是困啊!于是,他又找来一把锥子,放在身边,实在困极了睁不开眼,就摸过锥子,在自己大腿上猛扎一下。经过十年寒窗苦读,他终于金榜提名,考中举人,又考中状元……

  父亲讲的故事之二:“凿壁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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