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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京、津、沪三地专家商讨的一致意见是,作最后一次努力,即做“结肠造瘘术”,就是在左下腹部开一个口子,解决大便不通问题,将肠道里的“残渣余孽”尽量清除出去。这是周恩来病故前三天经受的最后一次手术,在他的腹部又增加了一个口子,肚子上共有五个“洞”!

  正如1971年隆冬季节的一个深夜里,周恩来和叶剑英一起到日坛医院去看望身患结肠癌,且已到了晚期的陈毅时,我所见到陈老总身上的情形同现在的周总理竟然如此相似。

  我清晰地记得,那时陈老总依然幽默而风趣地说道:“你们看,我在这里大会餐哩!”那时,跟随周总理与叶帅去的随员们,见到此种情形,无不痛心、掩面流泪。

  我站在总理床边,眼睛凝视着他,心中禁不住想起陈老总生前说过的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可眼下恶人当道,好人遭殃的局面何时了?!

  当然,陈毅的这种“善恶报应”之说,并没有错。1976年10月6日,中国共产党终于将猖狂地迫害干部与群众长达十年之久的、万恶的“四人帮”一举粉碎了!陈老总的话得到了应验;九泉之下的周总理和陈老总们的英灵得到了安慰。伟大的祖国,迎来了第二个“春天”!尽管这是后话。

  周恩来因患癌症所经受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加之,当时政坛风云突变对他的冲击与伤害,使他心灵上深受折磨,更不是我辈能用语言能说得明白的。

  时间还在1975年夏季,周恩来在三五医院已经住了一年多时间,他带病坚持工作,一批又一批地会见中外宾客。医疗组和陪同周恩来在医院的工作人员都想找机会同总理合影留念,可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机会终于来了,一次,周恩来总理接见泰国贵宾,由李先念和乔冠华陪同。这件事情,事先有人已“谋划”好了,由乔冠华出面请求周总理同大家合影留念。

  事情说妥以后,大家按新华社派来专为中央领导人拍照的摄影师杜修贤的安排,将人们分成两排站好了队,李先念和乔冠华站在前排中间,他们两人当中留给周恩来一个空位置。周总理在值班护士的搀扶下,微笑着缓步走到大家面前。当摄影师正要举起相机拍照时,突然间,一个叫人听了心颤的声音响起来了:

  “我这是最后一次同你们合影,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在我的脸上打叉叉!”

  周恩来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其实,他的声音是十分平缓的。但是,在场听到这句话的人不由得心中一震。一向儒雅的周恩来,平素很少听到他跟别人有过开玩笑的话。此时此刻,人们对他的这一句话颇费猜测,似乎预感到有一种不祥之兆将要来临。

  重病缠身的周恩来早已将自己的生死问题置之度外。人们常说,言为心声。他,今天当众说出了令人如此震惊的话,恐怕是他将长久地压抑在心底的愤怒与痛苦,超过了物理学上所说的“弹性限度”,已经到了极点,他已是忍无可忍了。故而,他也要在这些常年跟随他的普通工作人员、老部下与老同志面前“宣泄”

  一下,把蓄积在身体里过多的能量释放出来。不过,这不仅仅是“宣泄”,而是愤怒的声讨与抗争!

  周恩来同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动乱,苦苦地鏖战了十个年头。他所经历的一切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像刘少奇等的遭遇便是前车之鉴、后车之辙。因此,他的话肯定是有所指的,对待自己身后之事难以预料。诚然,对于那些无耻之徒、政治流氓来说,只要他们需要,党的历史是可以随心所欲地窜来改去的。不过,历史毕竟要还它的本来面貌。作为一个辩证唯物主义者的老革命家周恩来,对此是坚信不疑的,因为人类的历史是人民创造的,容不得别有用心的人肆意篡改。

  难解之谜:已是病危中的康生竟怀疑周恩来;他临死前又找周恩来密告张春桥、江青……1972年初,康生作体格检查发现患了癌症,上面指示马上成立医疗组,在钓鱼台8号楼康生家里为他治疗。中央指定医疗组有事向张春桥与纪登奎请示汇报。

  康生患病后,精神面貌渐渐地萎靡,身体日益衰弱。康生平素性情孤僻、古怪,生性多疑,说话阴阳怪气,医护人员很难同他接近与相处。医疗组的工作常常遇到麻烦而不好处理,他们常把问题捅到周恩来处,请总理指示或出面解决。周恩来便约请张春桥和纪登奎一起接见医疗组听取情况汇报。不过,周恩来单独接见医疗组全体人员的次数要更多一些。

  周恩来到8号楼看望病重的康生,吩咐医生护士尽力做好工作,安慰和鼓励他们,对他们提出的一些难题表示理解,并尽量给予具体的指示。

  康生的病情发展较快,精神状况越来越差,不肯接受任何治疗。他整天不服药、不吃饭,甚至连水都不肯喝。这便造成严重的全身营养不良性浮肿。周恩来多次劝康生进食,但效果不大,均被拒绝。由于康生多疑,对医疗组人员不完全信任,因此常常要通过周恩来做医生们的工作,或是更换人员。

  有一次,医疗组忽然电话报告周恩来:康生拒绝一切治疗措施,大发脾气!周恩来只得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往钓鱼台,同康生耐着性子讲道理,说服他接受治疗。这次,康生总算给周恩来面子吃了一次药。可是,周恩来不能每次都去陪他服药。所以,后来康生在治疗中输液与服药,几乎都是断断续续地进行,搞得医疗组的专家们担惊受怕,苦不堪言。

  事情的进一步发展出乎周恩来的预料,康生居然怀疑到周恩来的头上来了。对于周恩来经常去看望他感到不安、不满及恼怒。

  有一次,康生的一位保健医生向他报告:“总理要来看望您。”

  “总理怎么又来了?他为什么常要来看我啊?他想干什么……”康生听后大发雷霆,提出了一大堆叫医护人员听了害怕的问题。康生在发火时,表现出坐卧不安的样子。

  康生的医生悄悄地将此情况告诉了我,并要我向周恩来如实报告,由周总理判断裁夺。

  待我随周恩来回到西花厅,便找机会将事情的经过向他作了详细的汇报,并建议他以后少去那里,有事可让纪登奎同志先处理。周恩来听后未作任何表示。但自此以后,周恩来去康生那里的次数明显地减少了。

  1975年初冬的一个深夜里,周恩来所患的癌症已到了晚期,他正躺在床上输液治疗。医院病房值班室的同志突然接到“康办”的通知:“康老马上要到医院去看望总理,请你们向总理报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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