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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四


  情况如此紧急,徐向前当即报告军委,除吕梁军区彭、罗两旅外,再抽出太岳一个旅,统归彭绍辉、罗贵波指挥,北上晋中策应。并下令免除太岳部队攻城任务,以八纵接替其攻城地区及攻城坑道,以十三纵接替八纵东城门以南原二十二旅攻城地区及坑道。同时,于5月1日颁发为解放临汾的《紧急动员令》,号召临汾前线“全体指战人员以百倍紧张的精神紧急动员起来,扫除一切倦怠、松懈、烦腻、迟疑的现象,坚决、勇猛、积极、顽强,坚持最后五分钟,争取解放临汾的最后胜利!”

  §临汾告捷

  5月2日,军委复电,同意徐向前的部署,并令北上部队均立即由驻地出发。徐向前当即将彭、罗等可争取于八、九日赶到太谷以南,以及该部作战行动计划等详报军委。次日,军委复电,认为甚好,同时指出:“你处攻打临汾行动仍按原计划进行,不宜性急,为能更有把握攻下临汾,如必要可照预定日期再延长若干时日。”

  徐向前深知,征战中有把握的取胜,总是靠周密的部署和士兵的勇敢和智慧才能实现。他看到敌外壕内工事异常复杂,有一处部队五攻没有拿下,于是专门把攻击该处的营、连、排、班长,找到指挥所来座谈。他鼓励大家各抒己见,弄清究竟为什么原因打不下来。在他发扬军事民主,集中群众智慧的精神带动下,部队普遍召开了“诸葛亮会”,极大地调动了指战员研究战术、技术的积极性。

  5月7日,徐向前给朱德、刘少奇、滕代远、薄一波写了《克临东关以来作战情况综合报告》。报告中说:现战斗之关键在夺取外壕,战斗正在地上地下同时进行。双方争夺已半月,六十天作战,我伤亡约九千至一万人(内有四千人归队),但部队情绪仍极高涨,普遍反映说,我们是打强了,不是打弱了,信心更打高了。新部队说,经过这样锻炼,也成主力了。

  但是,攻坚战毕竟意味着“庞大消耗”,这对于长期习惯于在游击战与运动战中,主要以缴获敌人补充自己的一些领导干部和后方机关人员来说,的确是从未经历过的。临汾已经攻了60来天,结局未卜,如此旷日持久地再打下去,弹药实在难以为继,敌人又威胁到石家庄,必须全力以赴去保卫。在这种形势下,“莫如放弃临汾,回师东向,集中力量保卫石家庄”的议论,在一部分人中提了出来。

  朱总司令得悉此种议论,当即写信给晋冀鲁豫军区领导,指示决不可自动放弃临汾,嘱全力给徐向前一切支持,一定可以攻下。朱总司令的指示,适时地增强了军区领导和后方机关夺取临汾战役全胜的信心。不过,徐向前对这些情况并无所知。在他看来,临汾城内粮食弹药和兵力物资都有限,阎锡山又不敢派兵来援,就是只围不打,梁培璜也支持不了多久,哪有攻不下的道理!他对王新亭说,就是胡子打白了,也要把临汾打下来,打不下来你和我到五台山当和尚去!他说的虽是笑话,但确实表明了他的坚定的决心。在这段时间里,他抽空看了几本新近得到的苏联小说,还常练写毛笔字。晚上,他到作战值班室去时,参谋们总是准备好笔墨,让他写字休息。他也提笔就写,写完不是揉了扔掉,就是拿来点烟抽。

  已经长期被围困在“卧牛”城里的敌军,此时虽说不是弹尽粮绝,也到了物资难以为继的时候。生活待遇最好的三十旅,也长期吃不到油了,牲口因无饲料,大批杀掉充食,7000余伤员无药医治。蒋介石和阎锡山从南京、太原派飞机输送的粮、弹、菜、药和日用品,空投下来,又有不少落进解放军阵地。梁培璜在绝望之际,竟穷凶极恶地推行所谓“肃清伪装”,宣布撤离阵地是“伪”、不愿当兵是“伪”、妇女不愿慰劳、不愿与军人结婚是“伪”,并指派专以杀人为务的督战队,施行镇压,企图以此维持残局。搞得城内杀气冲天。人民急盼解放军解救。

  临汾告急,阎锡山既不敢南援,也不敢再东进。傅作义见阎锡山因一个师被解放军六纵队歼灭已没胆量与其配合行动,又见冀中的解放军严阵以待,他那攻打石家庄的喧嚣也偃旗息鼓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苦战,临汾指日可下。徐向前内心充满着宁静和喜悦。5月10日,他在给黄杰的信中说:“攻下临汾指日可待,因敌人已伤亡惨重,弹药奇缺,再打一时已无兵可守,现我已打到城边,控制了外壕,只要再过几天,坑道成功,便可大功告成。我已数年不直接指挥打仗了,这一次出马就遇了一个硬桃核,而部队又多系新成立的,战斗经验不多,战斗力不很高,真是使人焦心,现真算熬过难关。只要最后打下临汾,真算开始过了难关,大家信心亦会提高,以后难关尚多,必须‘过五关斩六将’才可算是个老部队,但第一难关过后,真算少少打下了一点基础,以后也就算好办了。……离冶陶时积雪满地,现已麦穗如浪,时光虽快,而临汾将下,思之心将释然矣!”

  徐向前对总攻临汾的部署作了最后的调整。决定:十三纵三十七旅由大东门以南炸开缺口登城,三十八旅位城南助攻,三十九旅位城西南之东赵西村地区堵溃;八纵二十三旅在右、二十四旅在左,于大东门以北并肩登城,二十二旅位城西北于汾河西之刘村、芦道线堵溃;其余部队控制城北,担任助攻。为保证攻城确有把握,他指示攻城各部队,突击队至少要准备两个。同时,亲自检查了突击队准备情况。16日晚,八纵战士在坑道内隐隐听到附近有敌人对挖的声音。情况紧急,眼看仅有的最后两条坑道有被破坏的危险。徐向前当机立断,决定将总攻时间提前一天。

  16日,智穷力竭的梁培璜收到阎锡山的电报:“胡(宗南)部已空运抵太原,日内即协同高倬之、沈瑞两军南下,临汾之围指日可解。”17日正午再接阎锡山电:“晋中局势已变,南下部队暂缓赴临,短期内仍须苦力支撑”。此时,解放军攻城部队两条坑道已完成装药,一条装黑色炸药1.24万斤,另一条装黄色炸药6000斤。敌人已经坐在火山顶上了。

  15时,十三纵集中5门山炮、4门野炮先行射击,八纵也以平射炮突然开火,将大东门北一段城墙上的敌火力点全部摧毁。19时,伴随着暗红色的闪光和天崩地裂般的轰响,浓烟尘土腾空而起,两处近40米宽的缺口炸开,突击队的勇士向那里发起冲锋。

  此时此刻徐向前正站在城东麦地里。天气并不热,但他敞开军服的衣襟,全无半点病容。身旁的参谋们都奇怪,不知他是哪来的这股力量。爆炸成功后,他放下举起了好一阵的望远镜,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不一会,王新亭来电话报告,部队已经入城向南北及纵深发展,徐向前立即追问:“你在什么位置?”

  “我现在突破口,准备跟部队进……”

  “天这么黑,你进去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我下来!”徐向前给两眼高度近视的王新亭司令员,下了这样一道既严厉又亲切的命令。话语急切而直率,声音中饱含着爱护之情。

  “那……好吧!”王新亭完全领会的回答。

  徐向前放下电话,给军委和军区拟了如下的电稿:“八纵全部十九时五十分已攻入临汾,刻已进入三个团,正巷战中。”这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觉得一阵疲乏袭来。

  18日傍晚。被俘的总指挥官梁培璜脑袋低垂站在徐向前面前。他夜里逃出城跑掉了鞋,狼狈不堪地光着脚板。徐向前先令人拿双鞋给梁培璜穿上。问他:

  “你是保定军校几期的?”

  “第三期。”

  “打了几十年仗,难道没有记住‘无必救之军者,则无必救之城’这条城防基本法则吗?”

  “知道。……”

  “明摆着临汾是座孤城,阎锡山远水救不了近火,胡宗南自顾不暇,蒋介石更帮不上手,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死守?”

  梁培璜无可奈何地叹气。

  徐向前又问他为何使用毒气?他企图抵赖。直到指出种种证据,他才认罪。再问他原来有何打算。他答:“贵军如果晚两天攻城,我们就要突围了。估计西山是个缺口,想从那里逃往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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