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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9月3日,张国焘致电徐向前、陈昌浩并转中央。内称:“(甲)上游侦察七十里,亦不能徒涉和架桥,各部粮只能吃三天,二十五师只两天,电台已绝粮,茫茫草地,前进不能,坐待自毙,无向导,结果痛苦如此,决于明晨分三天全部赶回阿坝。(乙)如此,已影响整个战局,上次毛儿盖绝粮,部队受大损;这次又强向班佑进,结果如此。再北进,不但时机已失,恐亦多阻碍。(丙)拟乘势诱敌北进,右路军即乘胜回击松潘敌,左路备粮后亦向松潘进。时机迫切,须即决即行。”这样“北进”和“南下”之争,再次成为牵动全局部署和影响红军命运、前途的斗争焦点。

  徐向前、陈昌浩对于张国焘的这种突然变化,甚感焦虑。他们商量,认为既然北进是毛儿盖会议政治局讨论决定的方针,且右路军占领包座后又打开了北进通道,无论如何,都不应变更原决定。徐向前对陈昌浩说:“目前箭已在弦,非进不可。主力合而后分,兵家大忌,还是要劝他们上来。”但是,他又考虑从组织上讲,前敌总指挥部是接受红军总部指挥的,如果总部和中央的意见不统一,下面执行起来很为难。所以,他和陈昌浩商定:一是准备抽一个团出来背粮食、带向导,前去接应左路军;二是发电报陈述意见,劝说张国焘执行中央的决定。9月8日,由徐向前、陈昌浩共同发出急电致朱德、张国焘:“胡不开岷,目前突击南、岷时间甚易。总的行动究竟如何?一军是否速占罗达?三军是否跟进?敌人是否快打?飞示,再延实令人痛心。”“中政局正考虑是否南进。毛、张皆言只(有)南进便更有利,可以交换意见;周意北进便更有出路;我们意以不分散主力为原则,左路速来北进为上策,右路南去南进为下策,万一左路若无法北进,只有实行下策。如能乘(敌)向北调时(取)松潘、南坪仍为上策。请即明电中央局商议,我们决执行。”当晚,党中央领导人通知陈昌浩、徐向前去周恩来住处开会,会议一致通过,向左路军领导人发出如下电报:

  朱、张、刘(伯承)三同志:

  目前红军行动是处在最严重关头,须要我们慎重而又迅速的考虑与决定这个问题。弟等仔细考虑结果认为:

  (一)左路军如果向南行动,则前途将极端不利,因为:

  (甲)地形利于敌封锁,而不利于我攻击,丹巴南千余里,懋功南七百余里,均雪山、老林,隘路。康、炉、天、芦、雅、名、邛、大,直至懋、抚一带,敌垒已成,我军绝无攻取可能。

  (乙)经济条件,绝不能供养大军,大渡河流域千余里间,术如毛儿盖者,仅一磨西面而已,绥、崇人口八千余,粮本极少,懋、抚粮已尽,大军处此有绝食之虞。

  (丙)阿坝南至冕宁,均少数民族,我军处此区域,有消耗无补充,此事目前已极严重,决难继续下去。

  (丁)北面被敌封锁,无战略退路。

  (二)因此务望兄等熟思深虑,立下决心,在阿坝、卓克基补充粮食后,改道北进,行军中即有较大之减员,然甘南富庶之区,补充有望。在地形上、经济上、居民上、战略退路上,均有胜利前途。即以往青、宁、新说,亦远胜西康地区。

  (三)目前胡敌不敢动,周、王两部到达需时,北面敌仍空虚,弟等并拟于右路军中抽出一部,先行出动,与二十五、(二十)六军配合行动,吸引敌人追随他们,以利我左路军进入甘肃,开展新局(面)

  以上所陈,纯从大局前途及利害关系上着想,万望兄等当机立断,则革命之福。

  恩来、洛甫、博古、向前、

  昌浩、泽东、稼祥

  九月八日二十二时

  与此同时,即8日22时,张国焘以朱、张的名义电令徐、陈:“一、三军暂停向罗达进,右路即准备南下,立即设法解决南下的具体问题,右路皮衣已备否?即复。”接电后,陈昌浩改变了态度,同意南下;徐向前不愿把左右两路军分开,也只好表示南下。由陈昌浩将他们的意见报告了中央。党中央当天再电“国焘同志并致徐、陈:陈谈右路军南下电令,中央认为是完全不适宜的。……中央认为:北上方针绝对不应改变,左路军应速即北上,在东出不利时,可以西渡黄河占领甘、青交通新地区,再行向东发展。”9日,张国焘电复徐向前、陈昌浩并转党中央,仍坚持南下。声言:“南下又为真正进攻,决不会做瓮中之鳖。”

  鉴于张国焘公然对抗中央的北进方针,劝说无效,命令也无效,9月10日,党中央率一、三军团单独北进。

  9日晚,毛泽东来到徐向前的住处,问道:“向前同志,你的意见怎么样?”实际上想看看徐向前的态度。徐向前说:“两军既然已经会合,就不宜再分开,四方面军如分成两半恐怕不好。”毛泽东没再说什么,遂告辞而归。

  这时,一军团已在俄界,党中央连夜率三军团开拔,向俄界集中。10日凌晨,徐向前、陈昌浩才得知一方面军单独北进的消息。徐向前回忆说:“那天早晨,我刚刚起床,底下就来报告,说叶剑英同志不见了,指挥部的军用地图也不见了。我和陈昌浩大吃一惊。接着,前面的部队打来电话,说中央红军已经连夜出走,还放了警戒哨。何畏当时在红军大学,他跑来问:是不是有命令叫走?陈昌浩说:我们没下命令,赶紧叫他们回来!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意外事件,使我愣了神,坐在床板上,半个钟头说不出话来。心想这是怎么搞的呀,走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呀,我们毫无思想准备呀,感到心情沉重,很受刺激,脑袋麻木得很。前面有人不明真象,打电话来请示:中央红军走了,还对我们警戒,打不打?陈昌浩拿着电话筒,间我怎么办?我说: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叫他们听指挥,无论如何不能打!陈昌浩不错,当时完全同意我的意见,作了答复,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他是政治委员,有最后决定权,假如他感情用事,下决心打,我是很难阻止的。在这点上,不能否认陈昌浩同志维护团结的作用。那天上午,前敌指挥部开了锅,人来人往,乱哄哄的。我心情极坏,躺在床板上,蒙起头来,不想说一句话。陈昌浩十分激动,说了些难听的话。中央派人送来指令,要我们率队北进;陈昌浩写了复信,还给张国焘写了报告。”(徐向前:《历史的回顾》。解放军出版社1988年第一版,第452—453页。)

  “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徐向前在关键时刻的这句话,字字千钧,表现了一个伟大无产阶级革命家、军事家对党和红军团结的珍视!它将永远镌刻在中国革命的伟大历史丰碑上。

  ※第十一章 南下和北上的岁月

  §困惑与磨难

  历史是曲折的,在革命的征途中,徐向前又遇上了一条之字路。

  1935年9月,徐向前、陈昌浩率红四方面军的九军、三十军及红军大学部分人员,按照张国焘南下的命令,再次穿过茫茫草地,返抵毛儿盖。随后,向松冈、党坝一带集结。

  徐向前本来就话语不多,如今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回顾三个多月以来与中央红军由会合而分开的曲折历程,他感到前途坎坷,心情异常沉重。在穿过草地时,他和三十军政委李先念坐在一个山包上休息,只说了一句话:“我也不懂,红军和红军闹个什么劲!”行进的队伍,也失去了往日生动活跃的气氛。谁都说不出南下会怎么样。大地被凄风寒雨笼罩着,田野一片迷茫。

  张国焘不顾党中央的警告和朱德总司令的一再劝阻,顽固坚持其分裂主义和南下方针,要把红四方面军及五、九军团拖到川康边去。为掩人耳目,混淆视听,他于9月中旬发布了《大举南进政治保障计划》,诬蔑党中央和中央红军的北进是“右倾机会主义的逃跑路线”,说什么只有大举南进,才是真正的“进攻路线”。事实上,张国焘的“进攻路线”是完全错误的。从政治上说,它与党中央的北上方针相对立,完全脱离了全国波澜壮阔的抗日救亡运动,因而只能使红军处于愈来愈孤立的境地;从军事上说,南下遇到的对手,并不是什么“川敌残部”,而是蒋介石追击红军的数十万大军;从根据地的条件来说,所选择的川康边的少数民族杂居区域,地瘠民穷,人烟稀少,不利红军的生存和发展。因此,这条“进攻路线”的碰壁和破产,是不可避免的。徐向前意识到了南下道路的艰难。他沉默中痛苦地思考着。然而,对于同蒋介石有着血海深仇的红军指战员来说,“进攻”却具有磁石般的吸引力。这些来自鄂豫皖和川陕根据地的英雄儿女,一听说南下是去打蒋介石,不少人又磨拳又擦掌。张国焘正是利用了广大指战员对反动派的阶级仇恨心理,以售其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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